她望向飯館東邊的一角,那裡,靜靜伫立着一個木制的樓梯。
辛家老字号的店鋪是有二層樓的,不過這麼多年來,二層小樓卻從未對食客開放過。一是因為客流量少,不足以用上這二層小樓,二則是陶瓷碗盤這些端上端下也不方便。
李曉霜還有農場的事情要忙活,就先行告辭了。于是辛芷帶着蘇念慈往上走,二樓層高較低,沒有光照,一進去便是嗆了滿鼻子的灰。
“咳,阿芷,這上面也太髒了吧。”蘇念慈一手用袖口捂住口鼻,一手拿着燭台到處照着。
辛芷看了一圈大概,發現這二樓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些,因為加上了後廚的面積,大約能放下十來張四方桌。
“我想把這房頂的瓦片拆掉一半。”她出聲道,擡起頭,望着黑漆漆的看不出具體紋路的房頂。
“什麼意思啊?”蘇念慈不明所以。
“做個露台。”辛芷答道。
既然陳信通過親民價格搶占市場,那辛芷就另尋出路,走高端路線。
将這二樓頭頂的瓦片卸去一半,既能改善這屋内的采光,又能間隔出兩個空間,分别提供給喜歡沿街賞景和喜歡室内休閑的顧客。
辛芷要把二樓打造成慢節奏的咖啡享用模式,供那些閑來無事的有錢人消磨時光,或是三兩好友相聚暢聊。
說幹就幹。
辛芷從後院搬來梯子,爬到最高處,一片片地将陳舊的瓦片卸下,蘇念慈在底下接着。這是個大工程,二人從白日忙到天黑,才算大功告成。
第二日大早,辛芷讓蘇念慈負責看店,自己則是前去了不遠處的布匹商鋪。
她專門淘了一卷質薄透光的奶白色麻布,在店主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果斷付了錢。
既然打算走高端路線,那麼二樓最為重要的就是一個意境。
辛芷用白布覆蓋橫梁,布匹末端不加修剪的自然垂下,随着春風輕柔垂蕩。陽光透過白布,在木制地闆上留下溫婉的剪影。
為了防止這個時代的人覺得白布過于不吉利,辛芷還買了許多花草裝飾點綴,綁定白布的繩子也用的是顔色鮮豔的紅繩,從遠處看去,别有一番韻味。
聞衍舟最近沒有來的那麼早了,直到辰時才慢慢悠悠地帶着一個王武從府邸出來。
他最近不會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自然不用那麼多旁人跟随。
可剛一走進辛家老字号的那條長街,聞衍舟隔着老遠就看到他熟悉的店鋪房頂上空了一塊。
誰,誰把他聞三公子罩着的店鋪房頂給掀了。
聞衍舟迅速加快腳步。
辛芷這會兒正跨坐在木梯上,臨着二樓的最外圍,往房梁上固定紅繩。餘光裡瞟見了人群中那驚為天人的面容,于是主動打起了招呼。
“聞三公子。”她一手還拿着個錘頭,朝着樓下招了招手。
聞衍舟擡起頭,青穹素雲,紅綢飄揚,拂過少女的額際發尾,那張明媚張揚的面孔在光影的閃爍下朦胧又炙熱,微風撫過,好似谪仙,隐隐于市。
聞衍舟不自主地蜷了蜷指尖,但很快理智回籠,他大聲喊道:“你别掉下來啦。”
一旁路人驚奇回頭,怎麼,這纨绔消停多日,這回終于要發作了嗎。
辛芷被他這樣在大庭廣衆下弄得有些尴尬,擺擺手,示意自己馬上就下來。
辛芷動作很快,在樓下大堂迎到了聞衍舟。
“有人拆你家房子嗎?”他上來就問,神色擔憂。
辛芷心覺有些好笑,這聞衍舟有時會透露出一種不符合身份的純真,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在同一個未曾入世的少年人交談。
當然聞衍舟剛弱冠的年紀,說是少年也并不為過。
“當然不是,”辛芷正色答道,“我想多攬一些客人,自然是要把店裡重新布置一下。”
“聞三公子,我給你做個小熊拿鐵吧。”辛芷示意聞衍舟坐下,一邊往工作台走去。
聞衍舟自無不可,隻是突然間他又想起了什麼,看着辛芷遠去的背影,招呼了下身旁的王武:“你去把我上回買的墨玉雙耳盤蛇盞拿過來。”
片刻後,辛芷端着小熊拿鐵過來,正巧看到王武離去的背影,她并未在意,将咖啡推到聞衍舟的面前。
圓滾滾的小熊圖案弱化了熊類的攻擊性,奶沫點綴的渾圓雙耳讓整個圖案稚嫩又無害。
聞衍舟低頭看了半響,随後擡頭望向辛芷:“我若是喝了,它不就消失了。”
辛芷心道好久沒有聽到如此天真的言論了,但面上營業式微笑不變:“聞三公子,明天會有新的小熊的。”
聞衍舟默了默,不置可否,隻是叫住辛芷,讓她等自己一會。
辛芷心裡還在構思着二樓的桌椅應是什麼風格,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對方眼裡那滲出的細碎的閃光。
王武腳程很快,不多時,便捧着一個厚重的雕花木盒回來。
他動作輕柔地将木盒放在桌上,慢慢打開盒蓋,露出了裡面精美奪目的玉質杯器。
辛芷不明所以,看向聞衍舟。
聞衍舟動作就沒有那麼小心了,他一手撈出卡在軟墊中的玉杯,直接推到辛芷面前。
“你替我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