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如若存活,青岚城南,法廣寺一見。”
林燦眸光一震,沖小二問道:“是誰讓你送來的?”
小二撓了撓頭,回憶片刻,答道:“就一個大胡子,五大三粗的,沒什麼特别的。”
茶樓内的議論仍未散去,林燦卻已沒了心思再聽。
她擰眉沉思,思緒翻湧,朝窗外往下望,販夫走卒來來往往,吆喝聲此起彼伏,一派尋常的市井景象。
忽然,她注意到了一個稚童。
約莫七八歲,梳着羊角辮,手裡拿着一串糖葫蘆,興奮地蹦跳着,臉上帶着天真的笑容。
然而,當細看至稚童的肩頸,林燦的目光卻驟然一凝。
她看見稚童左肩頭坐着一隻特别小的魂狀物。那東西像是深墨綠色的菜蝶,半個翅膀仿佛貼在了稚童的脖頸上,依附的地方泛着一縷黑霧,若隐若現。
“不對!”
林燦毫不猶豫,飛身躍出窗棂,踏着屋檐而下,一把抱住了稚童。
下一瞬,馬蹄嘶鳴,一陣喧嚣掠過,失控的馬匹在人群中橫沖直撞,街上的人群驚叫四散,糖葫蘆被踩踏,山楂果碎了滿地。
林燦的手碰到稚童的左肩,掌心一熱,打散了魂狀物,瞬間消散無蹤。
稚童被吓到了,呆愣了兩秒鐘就開始号啕大哭。
她的母親匆匆趕來,驚魂未定地将女兒摟入懷中,不住地向林燦道謝:“謝謝女俠,謝謝女俠!”
林燦将稚童交還給其母親,後退幾步,仍不放心地遠遠看了一眼,此刻,她的肩頭已經空無一物。
林燦這才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處,此前被刀鑽心的疼痛仿佛還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活靈活現。
林燦一開始以為是楊家莊比較邪性,卻沒想到自己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她能看到一些人的“寵物”,這些“寵物”無形無狀,像棉絮一樣漂浮在肩頭。
林燦知道那是人破碎出來的魂魄,這些漂浮着的“寵物”逐漸化作人形,最終反噬直接讓人死亡,而死亡的方式在别人看來多是意外。
林燦花了一段時間才搞明白這件事,但靈魂破碎之人甚少有孩童。今日那個稚童為何會出現那種狀況,讓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林姐姐,出什麼事了?”柳葶苧見林燦跳窗而下,跟着跑下茶樓。
“無事。”林燦搖搖頭,看向前方,“這附近是不是有大戶人家在辦喜事呀?”
街巷間,一位管事手持清單,身後跟着一衆仆從,腳步匆匆,在綢緞鋪、珠寶鋪、果品鋪等商鋪間來回穿梭,明顯是大戶人家的采買隊伍。
許久不見柳葶苧的聲音,林燦回頭。
隻見她神色愠怒地瞪着那群人,臉色陰沉。
“那是,段府的人?”林燦問道。
柳葶苧點點頭,眸光冰冷。
兩人行至段府,隻見戶檐下紅綢翻飛,似晚霞流瀉,站在大門口往裡瞧去,朱漆描金的箱籠一字排開,管家正捧着禮單,一箱箱清點。
段家原本以販賣布匹為生,世代經營,不過是尋常商賈之流,直至先祖在西域偶然得了一匹色澤流轉、幻彩異常的琉璃錦。
那琉璃錦絢麗奪目,仿若日月交輝,其織法獨特,世所罕見,段氏家主遂以重金護送入京,進獻給宮中貴人。自此,段家得以攀附權貴,榮膺“皇商”之名,風頭一時無兩,富貴甲于一方。
然而,繁華如夢,多年後,段家昔日輝煌不再,旁支四散流離,分崩離析,唯有這一脈仍在栖霞城苦心支撐,勉強維持祖業。
段傑是一脈單傳,長輩盼他繼承家業,延續段氏榮光。奈何他志不在商,唯獨癡心于草木丹方,反倒對行商之道置若罔聞。
柳葶苧咬牙切齒道:“段家少爺将娶将軍千金,三日後大婚,是我擋了他的青雲路,所以才要殺人滅口。”
林燦總算是明白了柳葶苧的理由,上前拽她,“苧兒,你冷靜一下,許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柳葶苧怒火未消,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将這戶門庭吞噬。
她揮開林燦的手,厲聲說道:“哪裡來的誤會?他們紅綢高挂,一派喜慶。而我卻被人追殺,家破人亡,不是段氏的手筆還能是誰?”
“至少我們先去找段傑當面對峙。”林燦暗自歎息,輕輕按住柳葶苧的肩膀,冷靜地勸道。
柳葶苧一言不發,就要往段府大門裡進。
“哎,你們是誰啊?”
兩人被門口家丁攔住了去路。
柳葶苧高聲叫道:“叫段傑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