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貝爾沒有接話,轉而檢查她的訂單簿。
“這些試香卡,”坎貝爾抽出夾在簿子裡的燙金紙片,“為什麼沒有記錄?”
莉蓮的指尖撫過手杖頂端的銀雕鸢尾花,“私人定制,不在銷售名錄。”
“比如您手裡那張,是給德文郡公爵夫人的生日禮。”
坎貝爾突然逼近一步,他刻意放低聲音,帶着審訊室裡的壓迫感:“三名死者都收到過你的香水,莉蓮·威廉姆斯,就算是巧合也該有個限度。”
莉蓮并未後退。
“您還漏了一點,”她輕聲道,“她們還都參加過皇家歌劇院的首演,都愛吃帕爾馬火腿,都——”
“——都在收到香水後48小時内死亡。”坎貝爾打斷她。
莉蓮忽然笑了。
“能殺人的香我這裡沒有,不過……”
“我這裡倒是有能讓人說真話的香,”她歪頭,“要試試嗎,警探先生?”
……
搜查結束時雨勢更大了,坎貝爾站在門口,雨水順着帽檐滴落。
他最終沒能找到決定性證據。
莉蓮的黑綢傘懸在坎貝爾頭頂,雨珠順着傘骨滾落,在她銀制手杖旁積成小小的水窪。
“看來您很期待我成為真兇?”她聲音裡帶着調侃。
坎貝爾盯着莉蓮墨鏡下若隐若現的鼻梁輪廓——太挺直了,并沒有多數盲人因肌肉萎縮導緻的輕微變形。
“三起命案,同樣的香水,同樣的窒息死狀。”
“如果我是你,現在就該考慮聘請律師。”
莉蓮忽然傾身向前,一縷銀發掃過坎貝爾的警徽。
“苦橙花、硝石、還有……”她鼻尖微動,“您今早喝的黑咖啡加了雙份糖。”
“看來蘇格蘭場的案子讓您很焦慮?”
坎貝爾猛地後退半步。
“這不重要。”他硬生生轉開話題,“明天上午九點,蘇格蘭場刑偵科。”
“要麼作為顧問協助調查……”坎貝爾扣緊大衣紐扣,“要麼作為嫌疑人接受審訊。”
莉蓮的銀制手杖在潮濕的石闆上輕輕一叩,濺起細小的水花。
“九點?”她的聲音裹着雨霧,像一縷遊弋的冷香,“調香師的血統裡可沒有‘晨曦’這一味原料。”
坎貝爾皺眉:“這是命案調查,不是下午茶會!”
“您需要一位‘氣味顧問’。”莉蓮微微勾起唇角,“我接受,不過……”
她忽然向前半步,黑綢傘的陰影将坎貝爾完全籠罩。
他聞到她袖口逸散的雪松氣息,混合着某種近乎危險的金屬涼意——像是她手杖頂端那朵銀雕鸢尾花的味道。
“您确定要邀請一個‘兇手’走進蘇格蘭場的檔案室嗎?”
她的吐息拂過他的耳廓,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坎貝爾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的特征氣味,但系統并未觸發警報。
她在試探我。
坎貝爾猛地攥住莉蓮的手腕,皮質手套下的骨骼得不像女人應有的觸感。
傘面傾斜,冰涼的雨水立刻順着他的後頸滑進衣領。
“這不是玩笑,威廉姆斯小姐!”
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着她腕間跳動的脈搏,“明早九點,如果你遲到一分鐘——”
莉蓮突然輕笑出聲,她任由他鉗制着自己的手腕,另一隻手卻緩緩擡起,指尖懸停在坎貝爾的喉結上方。
她修剪圓潤的指甲在雨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澤,像一把未出鞘的匕首。
“您會親自來逮捕我嗎?”
她的指尖最終沒有落下,隻是虛虛劃過他緊繃的下颌線,轉而替他正了正被雨水打歪的警徽。
這個動作讓坎貝爾想起電影裡教官為優秀學員整理領結的場景——帶着居高臨下的褒獎……
她突然将傘柄塞進他手中。
莉蓮後退時銀發掃過他的鼻尖,留下一縷轉瞬即逝的鈴蘭香。
她已轉身推開店門,風鈴在暴雨中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記得帶傘。”她的聲音混着門縫裡溢出的暖黃燈光飄出來,“畢竟——”
玻璃門合攏的瞬間,坎貝爾聽見她最後的尾音像毒蛇的信子般鑽進耳膜:
“被雨水淋濕的獵犬,可嗅不到真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