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峰此次去上朝特意是去拜見過自己的嶽父大人的,新婚第一日,宋丞相對于他未曾休沐在家陪着宋書玉的事情卻并不介懷,反倒透露出欣慰的神色來。
這便說明他之前的揣測并沒有錯,宋丞相對宋書玉的父女之情确實極其淡薄的。
他們家的情況他也清楚,白岩峰原本便是吃定了宋書玉不受寵愛,哪怕是娶進門來受了搓磨宋丞相也并不會為她出頭,這才放心大膽地求娶。
可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宋書玉有些才華心計,不也總會因着無父母親緣而有些自卑怯懦嗎?怎麼就養成了這副乖戾暴躁的脾氣?
想到昨天晚上的宋書玉,白岩峰就覺得頭疼,可是試探性地問起宋丞相他卻像是誤會了一樣,淡淡地道:“宋書玉既已嫁入你們家,那便是白家的人,既嫁從夫,三從四德,那便是她一一該學的,若有欠缺将軍便使人好好調教她便是,無需在意本相。”
看這樣子,便像是對宋書玉的性子完全不知情了。
再問幾句,白岩峰才知道原來宋書玉回來之後剛巧碰上最近事務繁忙,皇帝正跟宋丞相讨論有關于出使魏國的事宜,便将宋書玉的一并事宜都交給了繼夫人去處理。
他甚至也隻在宋書玉出嫁之前見過她一面而已。
看着宋丞相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饒是之前就猜到他對宋書玉态度的白岩峰也不由得有些心驚。
曾有說法說宋丞相剛正不阿,就算是對自己的家人也是鐵面無私,再加上宋書玉确實未曾和宋丞相相處過多久……可就算如此,他對自己的女兒也未免太不在乎了一些。
不過這樣的态度反倒是叫白岩峰心安了,畢竟他昨晚未跟宋書玉鬧真格的還有個理由便是擔心宋丞相。
畢竟宋書玉的性格已經出乎了他的預料,倘若宋丞相的态度也跟傳言不相符,那接下來的事情才叫做真的棘手。
而确認了宋丞相并不會替宋書玉出頭,白岩峰才算是安心地回了白府。
哪裡知道,不過是短短的一日時光,府中就被宋書玉給折騰成了這樣!
聽着宋書玉說出來的話,白岩峰隻覺得青筋直跳,冷着聲音說道:“宋書玉,你太放肆了,你以為自己還是在鄉野裡,可以耍無賴潑婦那一套嗎?”
“夫為妻綱,你不敬婆母,辱罵夫君,真是荒唐至極!”
白岩峰看向了洛可周圍那群仆從,在觸及到那些丫鬟小厮按人的手的時候微微眯眼,随即面上便流露出了憤然的神色:“宋書玉既已是我白家婦,你們便也都是白府的奴才,你們确定要這麼陪着夫人胡鬧?”
子婦無私貨,宋書玉嫁入了白府她的資産便當然是白府的私産,她的奴仆便也都是白府的奴仆,白岩峰本來自然也是有對這些人的處置權的。
但這些丫鬟小厮卻置若罔聞,沒有一個因為白岩峰的威脅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打扇的打扇,奉茶的奉茶,打人的接着打人,抓人的仍舊是死死按着不松手。
白岩峰被氣笑了:“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揮一揮手,便想要自己的随從上前去将這些不知死活的仆從給擒住,白岩峰身邊的人可都是跟他一起上過戰場的,各個身上都帶着股煞氣,平日裡白府的其他仆從看見了都禁不住兩股戰戰,連對視都艱難。
卻就在這個時候,宋書玉拍了拍巴掌,眉頭也挑了挑:“白将軍,你确定你要跟我玩夫為妻綱這一套?”
這話聽得白岩峰皺了皺眉,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個女人怎麼還能做出如此姿态來?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聖旨到!”尖利的呼喝聲傳來,永昭公主帶人進門的時候,白府内正亂作一團。
她看着正有幾個奴仆趁亂竟然要接近宋書玉,神色一變:“大膽!”
永昭公主今年剛至二九年華,但卻因親政已極具天家威嚴,她生了一雙極标緻的鳳眸,微微一挑便瞧得人腿軟,嗓音已有金玉相擊之色:“白将軍,府上的刁奴竟然敢對夫人動手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你竟然也就放任了,莫非是對聖上的賜婚心有不滿?”
“豈止是不滿呀。”洛可一開口便叫白岩峰心中一跳,她走到永昭公主的面前,用帕子輕輕地點了點眼角,狀似有無限委屈,“我不過是管教一下府中諸人,郎君便對我發怒至此了,當真是叫我好生傷心,嘤嘤嘤~”
白岩峰原本還以為洛可會趁着永昭公主來了将他跟許鹽霜的事情都一并抖摟出來,卻不想她竟是提都未提昨晚的事情。
也是,倘若提了昨晚的事情又如何,她既然已經嫁入了白府一切自是無法轉圜,說那些反而是駁了聖上的臉面。
但這三個嘤嘤嘤聽得跟在永昭公主身後的白樂善都不由得眼角抽搐,就算是她不知前情看這府中一片騷亂就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誰會信她說的這種話啊。
永昭公主就信了,她肅着一張臉:“你受苦了。”
???
什麼鬼?公主您是眼神不好使嗎?這個女人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到底哪裡受苦了?
永昭公主卻并沒有理會所有人的疑問,反倒是眼神不善地将目光轉向了白岩峰,沉聲道:“白将軍,我當你是有多喜歡宋書玉,才在金銮殿上跟我搶人,當時說的那麼動聽,說什麼此情天地可鑒,必不負佳人,現在怎麼做出這副樣子了,嗯?”
最後一個鼻音微微壓低,俨然是已經動了怒。
永昭公主是當朝的大公主,碧玉年華親政之後首先便進入了刑部當值,不過三月便理清了好幾樁陳年舊案,殺了個人頭滾滾,在聖上的支持下其殺伐果斷的作風一下子就将女子親政的非議給消弭無蹤。
白岩峰終于明白了宋書玉剛才那句問話的原因,夫為妻綱,但在此之前卻是君為臣綱,他想要用丈夫的權力來壓制她,她便用更大的皇權權力來叫他屈服。
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