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家公司的HR表示直屬上司擔保簽字就可以雇傭,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為别人的事情賭上自己的工作擔保簽字。
他并非不可替代,完全可以跟他約外包,沒必要讓他做正式工。
所以他畢業之後一直是以外包的形式工作,沒有做過正式工。
面對謝安景的邀請,他不想給對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主動說:“雇傭我可能比較麻煩,還是算了吧。”
謝安景看着對面此時低下頭,似乎格外瘦弱纖細,弱不禁風的男生。
牧霖的外表看起來像是菟絲花,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隻能依附于他人,但對方卻偏偏活得格外堅強獨立,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絕對不會麻煩其他人。
是一個非常敏感自尊心很強的人。
他試着用對方的邏輯勸服:“是有些麻煩,但身為遊戲項目制作人要評估風險和收益,我認為你值得我冒險。”
牧霖怔住,擡頭看着謝安景,沒想到對方這麼說,就問:“什麼風險和收益?”
謝安景先問牧霖:“可以講講你是怎麼成為失信被執行人的麼?如果不想講也沒關系。”
牧霖面對這個問題有些窘迫,但也沒有自尊心發作說出什麼不好的話。
無論有多少種解釋,字是他自己簽的,錢是他欠下的,他要面對這件事情,解決它,不能讓這筆欠款成為一輩子的枷鎖。
他的一生不能被那兩百多萬困住。
“是這樣,我成年後父母迷上賭博,很快就輸光了家産想炒股翻身,就從貸款機構那邊借了200萬,這麼高的金額需要一個擔保人,他們就想到我,诓騙我簽下。貸款機構當時以為我父母還在做生意,家境還好,看上了利息,沒有怎麼仔細審核就同意了。”
“但後面……他們炒股失敗,欠下的錢也還不起,走了之後就都留給我還。我大學畢業工作到現在快一年,跟哥哥一起也還了幾十萬,目前還剩下一百八十多萬。”
其實真實的情況是他十八歲那年,父母以他頭疼為理由帶他去醫院看病,趁着他頭疼到想吐時将一份民間借貸的貸款擔保協議混在他的增強核磁告知書裡,讓他簽字。
他當時頭疼難受得完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去看東西,也不曾防備過自己的父母,順手就簽了。
哪想虎毒都不食子,他的父母卻把親生兒子推向火坑。
那年十一假期他父母去海外旅遊,不知怎麼就迷上賭博,在海外輸光了全部家産,先想着炒股翻身,就把家中的房子抵押給銀行,上了十倍的杠杆,結果卻強行平倉全賠進去,房子和錢都沒有。
到了這一步他父母還不死心,依舊是一種賭徒的心态,想辦法讓他做擔保從民間借貸公司借了200萬。他從前家境不錯,民間借貸公司看重這點,流程上走得不那麼規範,有成年人簽字擔保就可以,所以他簽字後父母順利拿到那200萬,又拿去炒股,最後還是全賠掉。
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父母自覺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雙雙一跳了之,他們跳時家中已經沒有任何資産,隻有連本帶利兩百多萬的債務留給兩個孩子。
如果牧霖沒有擔保簽字,這筆錢他們不一定要還,但他自己在貸款合同上擔保簽字,
貸款機構拿着那份寫清楚如果不還可以不經法院判決直接申請強制執行的協議,去法院申請強制執行,他就成了失信被執行人。
他跟牧森是異卵雙胞胎,從小一起長大,父母去世時他們都隻有十八歲,剛上大學沒多久。
牧霖冷靜地處理父母的後事,跟牧森說擔保協議是他一個人簽下的,跟牧森無關,他們就此斷絕兄弟關系,以後的路自己一個人走。
牧森卻說什麼都不同意。
他說這是父母留下的債務,他們兄弟兩個理應共同承擔,一起還債,還安慰他說沒關系,兩百多萬而已,聽着很多,說不定幾年就還清了。
父母去世後他們兄弟兩個無家可歸,每逢假期就都跟學校商量住宿舍。
這期間學校也給他們很大幫助,因為民間借貸擔保那兩百萬的關系,牧霖早就成了失信被執行人,但學校說會幫助每一個有困難的學生完成學業,助學貸款不需要信用,就直接幫他申請。
再加上牧森沒有被執行,他用的賬号銀行卡等等都在牧森名下,這樣勉強維持着生活,一路堅持到大學畢業。
但債務不可能逃脫一輩子,一輩子逃脫隻能一輩子沒有辦法光明正大地做人,他們大學畢業後就開始還債。
牧森是學通信的,畢業後為了多掙錢主動申請外派到非洲做通信援建,這樣的确掙錢,對方掙的錢加上他平時做外包接工作的收入,預計五年内就能還清那兩百多萬的債務。
幸好他在家境還好時一直學畫畫,并且在畫畫上很有天賦,才能一路走到現在。
謝安景聽完覺得整件事情非常不合理,一個剛成年沒有任何資産的學生,怎麼能擔保200萬的借款。
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合理,很多事情遊走在灰色地帶,民不舉官不究。
他隻說:“如果你有經濟實力,等還清債務後可以再請律師打官司,說不定能要回還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