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霆元帥的弟弟——蘇洛小少爺,近期成了管轄軍裡的熱門議詞。
七天前,他在外出途中被軍隊的死仇,一群自稱索拉兵團的匪徒擄走。
經過與敵人的周旋,他悄悄修改行路坐标,幸運地讓車撞進防護牆得救。
可他卻也不幸的傷到雙腿,很可能餘生殘廢。
“不對啊,我聽到的版本是綁匪在進營地前就不省人事了。我那天還看到醫療組的運輸車,總共開走三輛呢!”
摟着拖把的新兵語氣笃定,跟周圍的同僚繪聲繪色分享道。
“我哥當時就在場,但是比較遠,他親眼看到一個人被擡下來,整個腰看上去都快斷了,你們肯定猜不到那是誰。”
聽罷有人揉着後背,幻痛地吸氣。
“嘶——該不會,那是元帥的弟弟吧?”
“不對,再想想。”
開頭就排除掉最可能的答案,餘下的隻能憑想象,且越猜越遠。
最後,還是得由發問人揭開謎底。
“我跟你們說,那是上次差點傷到元帥的——”
“咚,咚,咚。”
連續三下錘擊聲規律且平穩,季宇飛收回手,警告般的晃動敲他們的資料盒。
“隊伍,編号,名字,報上來後自己去領罰三個月。勞作時間在元帥的必經之路上偷懶說閑話,不要命了是吧?”
他聲音嚴厲,靈動的狐狸眼卻淡化了威懾感。
這正應了他後來話鋒一轉,勾唇輕笑道。
“不過嘛——你們要是能保證不再談論這件事,而且能叫其他人一起閉嘴,這次就先免了。”
剛被捶打的幾人立馬站得筆直,連連點頭并松了一口氣。
畢竟就像季宇飛參謀長說的,這裡是蘇元帥的必經之路,要是被那位撞見,他們可不是領罰三個月那麼簡單了。
待季宇飛走遠,最初帶頭的新兵也默默拖地,強行咽下最後一句誕生自八卦的疑惑。
按元帥近來震驚全員的行程,他現在不應該去醫院陪同弟弟,親自照看對方嗎?
“所以呢?你這麼快就放棄親自監視他了?”
密室内,季宇飛親口說出更準确的質問。
埋頭于文書的蘇霆頭也沒擡,淡淡回一句。
“我有安排其餘人跟着。”
“哇——這原來就是您原來信誓旦旦的‘我會親自逼他吐出實話’嗎?”
季宇飛故作誇張,重複着六天前中午對方定下的保證。
桌後的男人置之不理,隻有眉間皺起的陰影作出了微小回應。
自幼與蘇霆相識,成年後又一起共事十五餘年,季宇飛直覺事有蹊跷。
他索性拉開沙發椅,一坐下就翻着茶幾上的報告給人添把火。
“我說蘇大帥啊,您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成了痛心悔改,驕縱弟弟的好哥哥了。”
“每天親自去送食物就算了,你還陪床看護且不許有人打攪。”
“你們兄友弟恭相親相愛我沒意見,可你知不知道你勻出來的工作窟窿是誰補啊?我都快四天沒睡過好覺,黑眼圈都出來了。”
隻有說到這,蘇霆才勉為其難擡一下頭,抖了抖剛才描摹的圖紙,意思簡單粗暴。
——我現在不是回來補了麼?
——那就乖乖閉嘴
聽出話外音,季宇飛蓦然瞪大了眼,随後激動地坐直身。
“天哪,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蠻不講理的人了?”
蘇霆寫字的手猛地一頓,筆尖因慣力劃出一道刺眼斜線。
或許季宇飛是開玩笑的意思,可連續跟某人共處六天六夜,心志堅定如他也遭不住折騰,差點以為自己也被傳染了毛病。
無禮,粗蠻,口無遮攔,任何由惡劣衍生的特性詞都可完美套到裝病的青年身上。
可奇就奇在,他還能輕易倒轉出讓人無法叱責的另一面。
他會安慰笨拙打翻東西的護士,讓其笑逐顔開,也會和癡呆的老兵聊家常,逗得人精神抖擻。
對飲食起居極盡挑剔的是他,物質短缺時能接受削減的也是他。
就譬如現在,他讓出單間病房給來找他玩的老兵午睡,自己卻搖着輪椅到處閑逛。
他的征戰疆域要比蘇霆廣泛也随性多了,有時他甚至心血來潮要換上無菌衣,去近距離觀摩手術。
懼于他的淫威,幾乎沒人敢當面阻攔他,而看在他是元帥家眷的份上,隻要不是觸及原則性的要求,院方都盡量滿足他。
他的身影于長廊悠悠移動,似一條飽餐後餍足漂遊的鲨魚。
換藥室,輸液區,六至五層的外科診療室,每當他哼着小曲經過,就會有一批人跟着松口氣擦把汗。
“太好了,那位小少爺今天不來巡檢我們這。”
一名年輕的男護士狂拍胸脯,渾然不知他用上了‘巡檢’如此意義深重的用詞。
那不是間接的表明對方是他們的主管了嗎?
剛有人這麼反駁,馬上又有辯方登場。
“可是,他真的懂啊。”
一名戴眼鏡的技術員開始羅列證據。
除了基礎的藥理急救知識,看似随意遊蕩的蘇洛少爺每造訪一個科室或病房,都會詳細地詢問觀察,給出整改意見,甚者直接上手接替。
忽略他令人戰戰兢兢的說話腔調,他做的事都是實打實的善舉,連往日最擁堵忙碌的凍傷外科都得到優化,效率提升了不止三倍。
“呃,可怎麼說好呢,他那個樣子不像是在幫忙,反而是——”
“嗯我懂,總之就是……讓人感謝不起來。”
觸及知識盲區,原先辯論的正方反方雙雙詞窮。
莫說是他們,上周欣然答應考慮半個月的蘇元帥也看不明。
其實謎底就在謎面上。
“我的。”
散步到二樓的兒童院,蘇羅斜靠着椅背,慵懶地哼出鼻音。
“這裡……将會是我的。”
他望着在平台看不到的蔥郁假樹,用微小的,仿佛要融入風中的聲音闡明他行動後的邏輯。
北邊軍營,斯卡蒂山脈,已解散的伊克利普斯帝國,後來的六十一邦國,這顆索拉星球,這整個荒唐可笑的世界。
從今往後,全都是屬于他的東西。
他來讓自己的所有物變得更合他的心意,即能跟他一樣強盛到直達永恒的終點,這有什麼問題嗎?
就算有問題,那也不是針對他能否實現。
因為隻要他來執行,那就一定會成功。
然後,他就終于能和……
“想得美!你這個臭叛徒!”
一聲尖利的咒罵響起,蘇羅眉頭微蹙,視線随之偏移。
不遠處的綠蔭下,一群孩子正圍着什麼叫嚷。
他們年紀在十歲左右,目前尚未分化,身上的衣服陳舊但算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