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的女兒也是叛徒!滾出去!”
“就是!你憑什麼在這裡分走我們的東西用!”
“叛徒!叛徒!”
……
洩憤式的叫罵逐漸發展成實質性的推搡踩踏,被圍攻的人似乎也沒了逃跑的力氣。
當中有一團蜷縮着的身子撲倒,像蝸殼般護着什麼。
蘇羅好整以暇觀望,沒有要上前制止的意思。
就像一直潛行在他身後的兩名監視者,美名其曰護衛。
這二人是蘇霆的直屬偵察兵,職責除了打探敵情,平日還專門負責跟蹤一些重點對象。
就譬如,外邦間諜。
那名被集體欺負的孩子,正是他們過去某一目标的子女。
更準确的說,是他的遺孤。
阿莉西亞·蓋恩,天生失聰失明又體弱的可憐女孩,她的病隻有進行藍月重構才有望治愈,而且接受的年齡越早成功幾率就越大。
否則等第二次性别分化後,她的情況就難說了。
成為alpha還好,那她的體質還有向上走的可能,如果成了omega或beta,機能的初始限制還明晃晃吊在她頭上,時刻會變成刺向她的暗刀。
而她的父親朱爾斯·蓋恩,一名靠賣雪泥煙為生的可憐農夫,剛失去妻子沒幾年又在得知女兒的病情。
可藍月能源又哪是一介平民輕易換到手的東西?
這個走投無路的男人不惜以身試險,以藍月能源為條件成了索拉兵團的内應。
他的一生,一共背叛了兩次。
第一次是背叛守護北境的他們,第二次是背叛欺騙他又殘殺他同胞的匪徒。
他護着女兒,最終還是死在來報複并滅口的獅鹫刀下。
蘇霆元帥照舊下達判決與罪狀,但在村民中封鎖了消息,隻是把阿莉西亞接來療養院安頓。
然而紙包不住火,當初的幸存者們終究把失去愛人與家園的悲痛化成利刃,紛紛指向他的孩子。
一個又聾又瞎,或許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發生什麼的遺孤。
“噗、哈!”
成年人的笑聲短促,卻比孩童的尖叫更富穿透力,兩名潛藏的偵察兵瞬間繃緊身體。
蘇羅看着那群孩子發洩完畢,莫名其妙地笑了。
兩個在不同位置的士兵互換眼色,心中想法一緻。
這有什麼好笑的?
正疑惑着,他們就見青年轉動輪子,不緊不慢來到女孩跟前。
對方單穿一件男士棉衣,又破又髒沾滿各式污垢,想必是别人砸垃圾導緻的。
當蘇羅的輪椅停在她腦門前一寸,她還是那副姿态。
弓着身,環住頭,不動也不哭。
“喂哦——”
“叩叩叩,有人在嗎?”
蘇羅搞怪地喊兩聲,見對方仍一動不動又笑了。
“還真聽不見啊。”
話音落,他指節扣着金屬扶手。
震感經由地面傳導,似電流直達女孩的肌膚。
她把頭擡起,露出一張巴掌大的骷髅臉。
此話絕非誇張,她的瘦弱是體現在各個方面的,根本找不到富餘的脂肪,她的一對淺藍眼珠沒有聚焦,空洞地對着外界。
為了更仔細看清她,蘇羅又傾身湊近幾分,近到女孩散發的酸臭侵入他的鼻腔,他的呼吸撲在女孩額前。
可他分明沒必要這麼做。
狐疑的不止女孩,還有兩名悄悄挪動位置的偵察兵。
扶手上的敲擊聲又開始了。
長短沒有固定,節奏時快時慢,拼不出任何可對應的暗号編譯。
可出乎兩人的意料,石雕般的女孩竟漸漸有了動作。
點頭,搖頭,遲疑地等待後又給出簡單手勢。
她仿佛在與蘇羅憑空交流,雙方都從生澀的試探逐步磨合。
最後,精準互通。
平日裡最愛強調讨厭髒東西,蘇羅此刻反而抓起女孩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唇角,讓她感受自己說話時的肌肉扯動。
由于朝向不對,跟蹤的兩人隻有一員看清他的嘴型。
同樣的,也隻有另一人先看見女孩木着臉卻淚如雨下的畫面。
青年輕輕松手,表情又恢複原來的哂笑底色,任由女孩哭得衣襟全濕,嘴唇幹裂。
仿佛他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到了要做‘自己’的場合,多僞裝一秒都是對他人格的亵渎。
這完全不影響女孩在痛哭過後起身,将她護在懷裡的布偶上貢一般交給蘇羅。
“唔,尚可,就是有點髒了。回頭洗一洗就能帶在身邊了。”
蘇羅裝模作樣點評,拿着布偶看着她,不知到底說的是誰。
阿莉西亞偏頭兩秒,似乎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聆聽他,最後鄭重點頭。
可考驗到這還沒完。
下一刻,青年搭住女孩肩膀又湊到她耳邊,像對正常人說悄悄話那樣嘀咕幾句。
女孩似懂非懂,站在原地琢磨良久。
她是否交了滿分答案,這天傍晚聽部下彙報的蘇霆也知道了。
“她找到了我們的位置。”
偵察兵一号垂着頭,沉悶的聲音像是在對誰置氣。
“然後她用口型告訴我們,那位大哥哥叫我傳話,說……”
偵察兵二号接話,臉上的挫敗更明顯了。
兩人最終還是沒能親口轉述,而是拿出一張紙。
一旁的季宇飛忍不住探頭。
看了幾秒他表情呆滞,随後雙肩顫抖越來越難遏止。
“蘇元帥,您——”
本想看一眼蘇霆壓制狂湧的笑意,季宇飛扭頭卻對上男人從未露出過的臭臉。
于是,頓時破功。
“噗、噗哈哈哈哈!”
那張紙也在他的笑聲中不知掙脫了誰的手,惬意地一搖一晃,如同誰的嘲笑飄落。
而上面寫着——
【我最愛的薄臉皮悶騷男大哥,今天晚上的夜宵我要蘋果派,我等你拍死煩人的蒼蠅,專門一個人來親自喂我哦,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