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思何嘗不知季堯年身邊能臣衆多,可這麼多年,肯放下面子跑到她面前俯首求問的,也就隻有蘇翎這麼一個。
那日和王绛媛随口玩笑時,她便注意到了這個人,如今一見,蘇若思也難得來了興緻。
“郎君既想成事,也樓裡花了金子,那奴自然也會幫您。”蘇若思側身取出了學藝時訓誡的軟尺,神色冷肅,“隻是……這過程或許會有些痛苦,還請郎君多加忍受,若是熬過了這一遭,想必你也能心想事成。”
蘇翎深吸了幾口氣,哪怕斬過千人,降過烈馬,此刻他心裡也沒底。
一刻鐘後,聽着耳邊如同鋸木等聲音,蘇若思原本完美的表情寸寸皲裂,她十分痛苦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适時叫停了這場有聲的折磨。
“蘇郎君,要不然……你還是換一個别的什麼學吧?”蘇若思面色蒼白,像是遭了什麼劫難,“這胡琴委實不是一般人能學的,你何必強求?不如換一個輕松一些的好。殿下精通音律,不拘你學什麼樂器,隻要彈得好,她都是會喜歡的。”
蘇翎不語,隻能是默默抱緊了琴,生怕蘇若思跟自己搶。
見她遲疑,蘇翎卻堅定地拒絕了她的建議:“我隻知殿下喜好胡琴,學别的有甚意思?思娘子莫不是後悔不想教我了,你可還記得剛才發的願?”
“……”
她能說自己不記得嗎?
蘇若思尴尬地笑笑,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教習的前途是一片灰暗,她的琴音雖不及諸位大家,但也算是清冽獨特,常被贊蘊含風骨。可這蘇翎……看着對方用彈棉花撥弓弦一般的手法折磨着琴弦,蘇若思險些沒氣暈過去。
多年從業的良好職業操守讓蘇若思保持微笑,好歹是收了錢的學生,她忍了。
蘇若思隻在心裡肯定了一件事,若是蘇翎哪天真讓東宮那些人或是太子欣賞到這樣‘絕妙’的琴音,那自己這個老師怕不是要‘名揚天下’了。
到時候,這中曲哪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蘇郎君隻須記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便好。”蘇若思沉痛地說道,“我不與殿下說你學琴的事情,你也别跟人說你的琴技是我教的,要是有一天不小心傳了出去,我可是萬萬擔不起蘇郎君老師的名頭,我們這筆交易必須保密。切記!一定!一定要保密!”
蘇翎不懂對方為什麼表情這麼凝重,但蘇若思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于是他點點頭,肯定道:“是,我一定保密!我們都守口如瓶,一定會給太子殿下一個驚喜!”
那是驚喜……還是驚吓啊?
蘇若思心裡苦,可是也不敢說。她隻能掏出兩團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住,然後臉上保持着苦笑,繼續幫蘇翎給季堯年準備着這份‘驚喜’。
傍晚。
蘇翎因為練琴把自己的手指都彈麻了,他一邊揉着手一邊趕在宵禁前溜回了家。
誰知道恰好遇到蘇元壽和蘇宣慶一起從龍興寺上香回來,她和哥哥站在一旁親眼看着弟弟翻牆進了院子。
蘇元壽看見蘇宣慶黑了臉,趕忙為弟弟找補:“雀奴可能是覺得天太黑了,翻牆回他的院子更方便些,不然走正門還要麻煩下仆,說不定還要驚動爹。”
“宜陶,你覺得我是個傻子嗎?咱們家大門上是貼了封條?他有門不走非要翻牆,難道是因為最近修煉了什麼大鵬展翅的秘術?”蘇宣慶扯了扯嘴角,聲音冷得吓人,“更何況,太子今日不在東宮,他下了值不回家,也沒有和别人賽馬,你說他是幹嘛去了?”
蘇元壽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說:“他……他說不定是和官場的人應酬去了,他這不是剛到東宮嗎?有人情往來也正常,大哥你就别多想了。”
“他最好是!”
蘇宣慶哪裡不知道弟弟妹妹在背後做了什麼,隻不過春闱在即,且讓那姓袁的猖狂兩日,待科考過後,他定要将人吊在國子監柱子上打。
這般輕浮浪子,怎可與自己的妹妹相配?
袁溪旭這厮簡直玷污了天下讀書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