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園放聲哭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誰的哭聲傳到其他陌生人耳朵裡,也不會有人好奇看過來,大家隻當家屬朋友在這樣的場合傷透了心。
不過懷幸并沒有放聲哭,她哭得尤其壓抑、克制,隻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隻有楚晚棠一個人可以聽見。
天氣好,楚晚棠穿的黑色襯衣不厚,肩頭的布料很快就被跟前之人的眼淚泅濕,濕黏的感覺不太舒服。
她皺了下眉,而後姿勢變換,面對着懷幸跪下來,又自然地探出雙臂往前,一手攬住女生的腰,一手輕拍着女生顫抖的肩,把人往自己懷裡勾。
微風輕拂,她聞着懷幸身上的香膏味道,嗓音恢複到往日溫潤柔和的聲線,道:“我知道的,小幸。我說過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這句話好嗎?”說着一頓,轉頭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要是被懷阿姨誤會我欺負你,那我可洗不清了。”
懷幸連忙擡起頭來,她的抽抽搭搭并未停止,卻還是轉過腦袋對着懷昭的墓一本正經解釋:“媽媽,姐姐沒有欺負我。”
她們是家人是姐妹,是她悄悄越了界。
楚晚棠摟着她的手并未松開,半垂着眼睨着她當下的模樣。
懷幸的濃睫因為淚水而根根粘連,哭得眼周、鼻尖都紅,白皙面容上還有晶瑩淚光。
平時色澤飽滿的嘴唇此刻有些幹,卻也似塗了一層透亮的蜜,粉潤得像她們來時看了一路的春日櫻花。
楚晚棠視線在上面多看了兩眼,徐徐收回。
她喉骨悄然微動,有點想喝水。
懷幸無所察覺,她也不去看楚晚棠的臉,逐步松開抓着姐姐的手,大概是覺得剛剛說的話不夠,她抹了下臉,又對着懷昭鼻音濃重地慢慢補充:“媽媽,姐姐待我很好,前天晚上我痛經,她還來給我揉肚子。媽媽,你以前也會給我揉肚子,我好想你……”
楚晚棠看她狀态漸漸恢複,不緊不慢起身,看了眼自己的肩。
肩頭布料有一塊大面積水印,裡面的内衣肩帶也濕透,女人扯了扯唇,再看了眼懷幸的頭頂,明媚面容上多了些無奈。
在墓園又待了小半個小時,懷幸才不舍地跟楚晚棠原路返回。
她走幾步便回頭,直至樹木遮住媽媽的墓碑,再也看不見了,才止住這個動作。
聞如玉的電話在這會兒打過來,問她們現在結束了沒,要不要直接來家裡先坐着。
懷幸對手機那端的人笑:“聞阿姨,我們先回一趟酒店。”
“哭啦?”聞如玉聽出來她的鼻音。
懷幸赧然承認:“是的……”
對面,夏逸奪過聞如玉的手機,年輕男聲響起:“懷幸,你快來,我和……”
後面說什麼就不知道了,他的嘴巴被捂住。
聞如玉奪回手機,又笑吟吟問:“要不要來接你們?”
“不用啦,聞阿姨,我們自己來就行。”懷幸也綻出笑顔,“您放心,這頓飯我們不會缺席。”
“好好好。”
“出發前跟阿姨說聲。”
淺聊一會兒,電話挂斷,她們也快走到墓園的停車場。
為了這兩天的交通方便,楚晚棠租了一輛車,她先拉開副駕車門,等懷幸坐進去,才繞過車前回到主駕。
路上,懷幸緊握着手機,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她跟楚晚棠已經有好一會兒沒說話,現在思緒回籠,難免覺得氛圍有些僵硬。
楚晚棠真的信了她的那番話嗎?以及,楚晚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對待她,到底是她在哪裡漏了馬腳?是收到禮物時的反應不對勁?還是前天痛經那晚的反應不對勁?還是抱着楚晚棠時被發現了過快的心跳?還是更多她自己沒意識到的時刻?
她無從得知,呼吸禁不住放輕,再放輕。
就連轉頭偷看楚晚棠的心思在這會兒也取消,以後要更加謹慎才行。
她對楚晚棠的情意,隻能僅她自己一人可見。
近十一點,她們回到君靈酒店。
兩人都在地上跪過,黑色褲子拍了拍灰也還是有明顯痕迹,楚晚棠叫了酒店工作人員來取她們的服裝去洗淨烘幹。
懷幸先換好裝扮,來到客廳。
工作人員來得很快,在門口端正站着,她把自己的衣服遞過去,說了聲“稍等”,又進來到主卧面前敲門:“姐姐,工作人員來取衣服。”
門開,縫隙越來越大。
懷幸看着裡面的畫面,微怔。
楚晚棠伸出皓腕,手裡遞着衣服,但她的另一隻手還放在自己背後,固定着内衣排扣。
内衣是黑色,而楚晚棠的肌膚是如羊脂般的白,她先換上另一條黑色西褲,腰間系着名牌腰帶,上面印有品牌的燙金logo。
其餘地方,隻有胸口堪堪遮住,緊緻平坦的腰腹,線條漂亮的肩頸,以及身前飽滿形狀呈現的v字型……
懷幸睫毛顫了顫,不敢多看,又覺得自己的退縮顯得心虛,隻好先将衣服拿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