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雨洲笑容得意,嚴瑾瀾朝他擠眉弄眼,換來個隐晦的中指。
這群人在搞眉眼官司水漣沒注意,他放下筷子,眉眼間是看不大出來的心滿意足。
蔺雨洲抽空瞟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微微眯了眯,是吃飽了高興的意思,于是收回給他夾菜的手,轉頭和損友們胡說八道。
嚴瑾瀾開了話匣子,說起他女友這段時間出差,把貓寄養在他家的事。
他口才好,講話眉飛色舞,和看戲似的。水漣支起耳朵聽他說話,對那隻狡黠聰慧的貓産生了興趣。
“我每次去她家那貓就來咬我,炸毛攔着,不讓我進去。這兩天被迫住我家,整天凄慘亂叫,她一打視頻來,那貓就對着視頻特别幽怨,忙着賣慘,搞得好像我虐待它了。”
“你手欠欺負它。”江寂慢悠悠飄過去一句,非常笃定是嚴瑾瀾的問題。
嚴瑾瀾隻想叫屈:“這能是我的問題嗎?我可真把它當皇帝捧着。你們是不知道楚臻怎麼對它,我每次見到她吸貓我都害怕,張個血盆大口,都快把貓吃了,那貓都不跑。”
水漣耳朵動了動,好奇問道:“吃了?”
“誇張說法。她還是很愛她的貓的,就是覺得太可愛了,所以想把它含在嘴裡捧在心上。”嚴瑾瀾頗為心酸地說,“這叫什麼,可愛侵略症?”
水漣下意識看了眼蔺雨洲。
“看我幹嘛?你也想養貓?”蔺雨洲對上他突然的視線,滿臉疑惑,“想養貓就想着吧,我貓毛過敏。”
一點都不可愛。
水漣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想。
人類會對心愛的對象産生咬一口,吃下去的沖動,那他對蔺雨洲的食欲來源于何處呢?
難道他也愛蔺雨洲嗎?
兩個發問震得他頭腦發懵,大驚失色,忍不住又看向蔺雨洲。
這次為避免被發現,他用隐蔽的方式,細緻觀察蔺雨洲,企圖找出些許蛛絲馬迹,用于佐證他“愛”蔺雨洲這件事。
他從那雙含笑的眼開始,到挺直俊逸的鼻梁,最後落在略有肉感的下唇。
水漣隻能意識到食欲的瘋漲。
衣物下的腿蠢蠢欲動,在變蛇和保持原樣之間艱難抉擇。
被桌布遮掩的手浮現隐約蛇鱗,水漣的呼吸逐漸變得緊促,一隻手卻在這時探上他的額頭。
“身體不舒服?”蔺雨洲的手背抵住他,替他粗糙感知體溫,“沒有發燒啊。”
水漣已經不願細想為什麼他用了那麼隐晦的觀察方式,蔺雨洲還是能迅速注意到。
他隻是低下頭,怏怏道:“沒有。”
“今天就到這吧,時間不早,估計到他按時睡覺的點了。”蔺雨洲站起身,攙住水漣胳膊,“我先帶他回家。”
他說這話時像個真正成熟的年長者,而水漣是他需要精心照料的小孩。
嚴瑾瀾他們沒有多挽留,紛紛和他倆道别。
返程的車上,水漣靠着車窗發呆,腦袋震了沒兩下,便被蔺雨洲一把薅了過來,枕在他肩膀上:“本來就傻,等會兒腦子又震傻了。”
水漣其實想離他遠些,一靠近他,猛烈的食欲就會湧上來。
聽他難聽的話,還是枕着沒動。
水漣的思緒胡亂飄過,最後仍舊會落到他愛不愛蔺雨洲這件事上。
說到底,妖真的會有人類的七情六欲嗎?他真的能理解人類的“愛”麼?
“等會兒就到家,現在先别睡。”蔺雨洲大抵覺得他太安靜,爪子又癢起來,沒忍住去扒拉他,水漣被扒拉煩了,一把攥住他的手,擡眼無聲注視他。
包廂内見到的乖順無辜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昏暗車廂内,蔺雨洲隻能見到那雙暗紫色眼眸裡的陰森。
車外燈光透過車窗落在頂上,如同一瞬掠過的銀魚。水漣張張口,忽然想問他“愛”究竟是什麼。
他心裡亂麻一片,隻覺得蔺雨洲不會給他什麼答案,于是像隻蚌殼,緊緊封住嘴,重新枕着窗戶去了。
蔺雨洲低頭盯着被他攥過的手,忽地陷入沉默。
沉默一直持續到回家。水漣和蔺雨洲道了聲晚安,便安靜地回了自己房間,鎖上了門。
房間内未開燈,隻有月光傾瀉流入的微弱光芒。水漣心神不甯,被風吹了吹,才清醒過來。
然而一清醒,他突然反應過來出門前,他的房門和窗戶都是關上的。
他擡眼望去,窗戶邊坐着一個身影,長尾自窗沿滑落,是一隻蛇妖。
布料撕裂聲後,黑色蛇尾從玄色長衫下化出。水漣挺直身軀,警惕問:“誰?”
蛇妖收起煙鬥,扭頭看向他,眼瞳猩紅:“不是你讓人來找我的麼?”
水漣半眯眼道:“佘暮煙?”
佘暮煙遊下窗台,應了一聲。
他在離水漣一臂距離的地方停下:“水漣,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