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本計劃,謝家軍确實應“偶然”在官道上發現“餘孽”蹤迹。可這場由陸崖暗中引導的沖突,該是針對三皇子的人。
而現在,卻突然成了“北疆殘黨密謀截殺謝将軍”,動靜鬧得太大,甚至連中京都要調兵支援。
——不對。
三皇子押送狼女,怎可能派大批人手?謝家軍如何能不敵?
陸崖更不可能安排如此多自己人來“送死”,給謝家軍殺。
那些被稱作“北疆餘孽”的人,到底從何而來?
想不明白的事,讓她胸口仿佛壓着一塊巨石,喘不上氣來。
“茯苓。”她聲音微啞,“這些事……他有沒有和提及過?”
茯苓搖頭答:“相爺的計劃,從不全交于人手。我隻知片面,未曾聽主子說過細節。”
“不行。”紀韶華眉頭蹙緊,終是坐不住:“你現在立刻去趟相府,問他。”
*
茯苓去得快,回來也快。
進屋那一刻,臉上浮着一絲遲疑,像是在猶豫是否開口。
“陸崖怎麼說?”紀韶華一眼看穿她神色的異樣,語氣已壓不住焦躁。
預感像蛛網般收緊,心裡隐約知道——陸崖之所以此次計劃隐瞞不說,定有什麼因素,而或許藏着她無法接受的答案。
茯苓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低聲道:“相府暗衛說……左營出京不久,主子也帶着一支人馬,離開了。”
心中那根弦,“咔”的一聲斷了。
紀韶華神色一滞,掌心攥緊。
幹爹奉命帶兵平亂,那陸崖即使要跟,也隻會是暗中監視,低調行事。可如今竟帶人跟随出京,似是早有準備……
此事絕不止原先計劃那麼簡單。
“茯苓,”她聲音低沉,擡頭眼神堅定,“帶我出城,我們去木縣。”
茯苓瞳孔驟縮,眼中浮現不可置信:“小郡主,那是戰局之地,極危險!”
“我不是一時沖動。”紀韶華目光平靜,藏着一絲倔強的執拗。
“也許我幫不上什麼,但若不能親眼看清局勢發展,将來怕是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茯苓遲疑了。
她明白,小郡主不是莽撞之人,她聰慧過人,直覺也未曾錯過。
可主子早有吩咐,要其死守小郡主,不得讓她涉險。
隻是此刻,茯苓忽然意識到——真正危險的,并非戰局,而是小郡主若被困府中,無知無覺,主子行事又詭谲多變,兩人若生了嫌隙,那才是真正的“崩盤”。
主子對小郡主有多在乎,她看在眼中,如今主子命令與小郡主的要求,擺在她面前……勝負已分。
最終,她低頭應道:“屬下遵命。”
*
此時木縣城郊,局勢早已亂成一團麻。
謝行征一行人,在初次察覺塞外殘黨蹤迹時,便曾派人潛入打探,不想在探查中與敵短兵相接。
對方雖人多,但謝行征亦有一支正欲返疆的精兵,借着途中所救的啞女指路,也算打了敵方一個措手不及。
日前,他已遣人送信往中京,原打算等援軍趕至,再發起總攻——
一來可盡量避免無謂傷亡,二來也能盡快平定局勢,護周邊百姓安全。
原以為那一戰震懾後,敵方需數日喘息以作重整,不料情況卻急轉直下。
敵軍非但未退,反倒仿佛得了外部助力,或是内部支援,不日之間,竟兵力驟增一倍有餘。
借着壓倒之勢的人數,如觸底反彈,轉瞬大舉反撲,開始燒殺搶掠,進攻木縣四周村寨。血火交織之下,一時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謝行征将門世家之後,祖上三代為大夏開疆擴土、戍守邊塞。此刻怎能躲在木縣坐守不出,他放棄等援軍抵達,不肯坐視百姓塗炭,果斷率謝家軍與木縣兵卒聯手出城剿敵。
縱然謝行征作戰經驗豐富,可雙拳還難敵四手,敵軍人數衆多,潮水般圍攻之下,僅隐隐有被包圍之勢。
“守住陣型——援軍很快便到!”他高聲大吼,眼神堅定,聲音渾厚有力。
大半将士皆為謝家久經戰陣老兵,面對這等困局,非但無懼,反倒在嘶吼聲中殺意更盛,死守不退。
一時之間雙方鏖戰陷入僵局,瀕臨失衡之際,城外忽傳号角之音——
鐵騎如潮。
景譽率禁軍左營,從中京晝夜兼程,終在兩日之内抵達戰場,長戈鐵馬掀起滾滾黃塵,直接殺入敵陣。
謝家軍瞬得喘息,援助之下,戰局迎來轉機。
然而還不等衆人穩住陣腳,戰場一隅又有異動——兩支小規模人馬尾随而至,一路逼至主戰區,殺入其中。
一時敵我難辨,戰局愈發混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