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沒人敢揣測楚文帝對此結果是否滿意;二來,台上之人是聲名狼藉的陸崖,而他赢的,是威名赫赫的安王之女。
空氣如一潭死水,無人敢随意表态。
而楚文帝在上首,臉色陰沉,目光幽暗,死死盯着台上的陸崖。
許久,終于沉聲開口:“來人,送衛少将下去包紮。”
侍衛連忙上前,将面色蒼白、右臂仍血流不止的衛承小心攙扶下台。鮮血沿着指縫滴落一路,觸目驚心。
楚文帝眸光微斂,面無表情深深看着陸崖,幾息後,終是沉冷開口:“既然衛承落敗,那今日之勝,便歸陸崖所有,朕便賜婚——”
“不可!”
不待楚文帝說完,安王幾乎是不顧禮數,站起阻止。
他疾步走出,腳步都顯出幾分慌亂,跪地大禮一拜,聲音中罕見地帶着一絲顫意:“哪怕陸相赢得比武,然其餘諸項并未參與,又何談勝出?”
一句話,不僅是擋下賜婚旨意,更是表露出,他不願将小郡主許配陸崖的心意。
衆臣面面相觑,空氣霎時緊繃得仿佛随時可以斷。
這樣的局面并不意外,莫說安王與陸相素來不睦,縱觀滿朝文武,又有幾人真與這位陸相交好?
一個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前一刻還能與你推杯換盞,言笑晏晏;轉瞬間便能翻臉無情,手起刀落,殺人而面不改色的人。
總是讓人心生忌憚,不敢多言半句。
楚文帝眼中寒芒一閃即逝,剛欲開口。
不料台上的陸崖,卻先輕笑,放話道:“三局兩勝,我隻需再赢下射箭一項便可。”
話音一落,他唇角勾起一抹更濃的笑意,随手丢開那根沾血筷子。
下一瞬,身形微動,如風般掠出,幾步躍至場邊,随手自侍衛手中取來一張弓,一支箭。
不曾作任何準備,他原地持弓架箭,一氣呵成,箭矢破風而出。
看似尋常一箭,卻直直射向之前移至一旁的靶子。可要知,陸崖并非在衛承原本的射位,而是随意站在武場附近,距離近百步開外,幾不可見。
衆人一驚,紛紛好奇注目。
校驗官趕忙跑去查看,不消片刻,又急匆匆返回,滿面駭然,急奏道:“啟禀陛下!那一箭,不僅劈開衛少将第三箭,更……更是一箭穿靶,貫穿而過!”
殿中嘩然,群臣難掩震動。
那無惡不作、心狠手辣的陸相,武藝竟如此高超,倒是深藏不露。
楚文帝指尖輕扣着案台,目光在陸崖與安王之間來回掃過,眸色深沉,眼底暗意翻湧。
安王臉色慘白,顯然是不滿至極,甚至還試圖開口反對。
可他越是不願,越是不舍,楚文帝越是覺得這樁婚事,頗合心意。
所以,又怎會輕易放過?
楚文帝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顯然心情大悅:“既如此——陸崖三局兩勝,技壓群雄,才堪配我大夏郡主。”
他聲音悠然,字如千鈞落地。
“今日便賜婚——陸崖與安王府小郡主,擇良辰成親!”
此金口一開,殿上更是無人敢反駁。
哪怕安王仍跪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額上隐隐浮現青筋,也隻能咬牙,死死壓下心中煩躁。
楚文帝哪裡知道,他并非因與陸崖不和,才不願小郡主嫁他,而是……
他們兩人根本情意暗生,如今簡直火上澆油!助纣為虐!親手将她的小郡主推進狼窩!
而紀韶華怔怔地看着這一切,隻覺腦中一陣嗡鳴。
明明她應當高興的。
可不知為何,心髒在那一瞬猛然收緊,緊到喘不過氣來。
她胸口悶得厲害,喉頭發澀,半晌說不出話來。
目光轉向陸崖,兩人四目相對,無法克制的委屈頓時湧上心頭。
紀韶華壓下情緒,勾唇冷笑,面上半點喜色也無,輕輕吐出一句:“陸相是真心想娶我,還是在這搗亂的?”
陸崖聽見她的話,動作微微一頓。
楚文帝與百官聞言也是一怔,狐疑盯着兩人,一時間氣氛頗有些微妙。
而陸崖也隻是微偏了偏頭,眸色深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問道:“小郡主……是不想嫁?”
紀韶華卻并不接茬,指尖絞着衣角,難得端起郡主架子,高傲地擡起下巴。
語氣冷冷:“那便要看陸相,是不是真想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