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把要緊的東西都轉移出去,隻留日常必須的物件。”賀雲洲淡淡道。
“這是什麼用意?”陸英不解。
朝陽的光芒開始有些刺眼,賀雲洲退回屋子裡,平靜地說道:“陸知涯這一去,今後不管路要怎麼走,總歸是不會回這裡來了。他不在,我也呆不住,趁早做了打算,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是。”陸英應道。
“我屋子裡的東西,等我去了京城再搬走。”賀雲洲環視一圈住了五年的屋子,這五年,他怕是有四年半都呆在這裡,可是心中卻沒有絲毫留戀,住進這裡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為離開這裡做準備,五年,有些太長了。
秦離憂從皇陵回來之後,聽完李娴講述自己遇刺的經過,不禁有些後怕。
“此事先不要告訴恒王。”秦離憂想了想,“若是害怕,這些日子便告假在家,隻說是養病。反正皇陵那邊的事已經差不多了,剩下也沒什麼要緊的。”
李娴經過一夜已經冷靜了不少,她仔仔細細盤算着還沒做完的事,最重要的賈升那邊還沒進展。若稱病,雖說不用去恒王那裡,但也不好随意進出行走。
“我想着,若是皇陵那邊沒什麼大事也不用再去,在城裡總歸是安全的,大不了我自己小心些,别去那些偏僻地方罷了。若突然告假,反倒引人懷疑。”李娴道。
秦離憂聽了覺得也有道理,便也不再堅持己見,隻是反複叮囑她多加小心。
李娴應了,出門去恒王那裡。她表面上還跟之前一樣,心裡卻忍不住疑神疑鬼,恨不得後腦勺都長出兩隻眼來。
至黃昏時分,她從恒王府裡出來,正盤算着要想什麼辦法再去跟賈升說上話,擡頭便見賈升正站在街邊,見她出來,快步迎上前來。
“先生這是要去恒王府上?”李娴故意問道。
賈升平日裡對什麼人都沒個笑臉,今日來請客,終于擠出個笑容:“不是,我是專程等你的。”
“先生有事?”李娴驚訝道。
“請小哥明日去我家裡用個晚飯,算是答謝贈書之情。”賈升道。
“這怎麼好意思。”李娴假意推辭了幾句,便答應了。
賈升說了家裡的地址,才興沖沖地走了。
第二日,李娴買了些點心,提着去了賈升家。
賈升家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幹淨妥帖,想必是夫人賢惠能幹,十分持家。
文氏見李娴謙和有禮,也十分歡喜。送了茶水來,便去廚房做晚飯。
飯菜都是家常,倒擺了一桌子。李娴隻道慚愧:“幾本舊書而已,怎麼勞先生夫人如此厚待。”
文氏端了酒杯,起身敬道:“我夫君性格孤僻,小哥想是也受了幾日的氣。難為你大度,不跟他計較。”
李娴忙起身來,端了酒杯笑道:“夫人言重了,先生不過是性情耿直了些,倒比那些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人值得交往。”
文氏喝了酒,笑道:“小哥也不要先生夫人的稱呼,我托大說一句,不如兄弟相稱來得親切。我聽夫君說小哥清明之後要離開京城,若以後還回來,除了秦大人府上,還有哥嫂這裡可以走動。”
李娴本以為以賈升的脾氣,他老婆多半唯唯諾諾隻知道聽他的話行事,沒想到竟然如此周全。不管裡面是真情還是客套,聽這話的人都不會覺得不舒服。
她看了看賈升,一向闆正的人倒有些局促。文氏拿手肘碰了碰他,才不自然地笑道:“說得是,說得是。”
賈升喝了酒,話倒多起來,他對自己的境遇并沒有什麼抱怨,隻一直說自己看到的不公。這些話正合了李娴的意,于是認真附和着,讓賈升更有興緻。
“十多年前我剛到吏部,雖說沒多久就被派去整理文檔卷宗,不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賈升歎道,“當時先帝病重,邊關也不安甯,真是内憂外患。”
“我聽老先生講過,沙律本不占優勢,卻靠偷襲大敗西北軍主力,一路長驅直入,還聯絡賀蘭部要一同來犯。”李娴道。
“正是。”賈升喝了口酒,“靠近邊關幾個城都被攻破,沙律的騎兵在城裡燒殺搶掠。先帝隻能調派東海那邊剿滅海匪的李繼将軍過去增援。”
“我倒是沒聽說過這位将軍。”李娴心裡突突跳得厲害。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賈升苦笑,“說什麼貪功冒進,連我都不信!但是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站出來替他鳴不平的。”
“後來呢?”李娴問道。
“我聽說先帝要把李将軍押回京城,結果回報是李将軍畏罪自盡。你不覺得這些事太巧了?”賈升憤憤道,“可惜啊,當年赫赫有名的青年将軍,就這麼沒了。”
“那他身邊的人呢?”
“手下将士但凡幫他鳴冤的一律斬殺。”賈升惋惜道。
“将軍家人呢?”李娴追問。
賈升想了想:“沒聽說有家人。可歎啊,當年東海匪患猖獗,最厲害的時候商隊都不敢出海。誰知最後得這樣一個結果。”
李娴還打算繼續問話,沒曾想賈升先喝醉了。文氏聽了動靜忙從裡屋出來查看,一面扶賈升進屋,一面跟李娴抱歉。
李娴也不在意,幫文氏把賈升扶到床上躺好,才告辭出來。
她也喝了不少,腦子暈。到底李繼跟她是什麼關系,到底有沒有關系?她想不明白了。看來以後還需要多找機會跟賈升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