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你必須堅強堅持下去)
‘Cause I know you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因為我知道你并不屬于天堂)”
簡雲擦幹淨眼淚,繼續往下看照片,視線卻很快又模糊。他走一步,擦一下眼淚,再看,再模糊。朦胧中,他看到蘇玉躺在病床上沉睡的臉,臉龐白得近乎透明。
“Beyond the door
There’s peace I’m sure
(在那道門後必定是一片祥和)
And I know there’ll be no more
tears in heaven
(而我知道将不再有人淚灑天堂)”
吉他漸弱,簡雲已繞過一圈,走回最初的起點。他站在門邊,望向最後的黑白照片——照片裡的蘇玉依舊笑顔如花。時光沒有舍得讓她在自己眼前老去,她以最美的樣子停在了自己身邊。
簡雲仰頭望着照片,擡手捂住了臉。他低悶的哽咽在安靜的咖啡館裡回蕩着,然後變成痛哭。他蹲下身,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方北從未見過簡雲這樣哭,即使是簡千山離世的時候他也沒有哭成這樣過。蘇玉在醫院去世的那天,簡雲也隻是在收拾遺物時掉了幾滴眼淚。
方北走到簡雲身後,單膝跪在他身邊,将他攬進懷裡抱緊。他像哄孩子似的,笨拙地拍着簡雲的後背。
簡雲壓抑太久了。
這一年平常日子如流水而過,簡雲依舊和他一同上學放學,同學朋友面前仍舊一副溫和平靜的樣子,隻是夜熬得更狠了,學習更刻苦了。這樣的發奮圖強在師長眼裡是一種寬慰,可在他方北眼中卻隻有心疼擔憂。
睡不着,起來學會兒。這是方北抓到簡雲後最常聽到的一句解釋。
睡不着。在睡眠已成為奢侈的中學生活裡,簡雲卻睡不着。于是簡雲心事重重,也就變成了方北的心事重重。
所以今天他請樊策托他打工的咖啡館老闆借用場地一天,請林耀幫他選歌練歌伴奏,昨晚偷偷摸摸來店裡裝飾照片,就是為了幫簡雲了結一些心事。
不會全部了結,永遠不會。方北很清楚。
但是,了結一點,是一點。
“沒關系的,我一直在。”方北輕聲在簡雲耳邊說着,收緊了手臂。
“疼……”簡雲的聲音裡哽咽濃重。
方北連忙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心裡疼,會好的,都會好的。”
“我是說……你勒得我疼。”簡雲擡起頭,眼睛紅腫,望着方北。
“啊?哦……不好意思。”方北連忙松開手,起身伸出手掌。“起來吧,坐會兒緩緩。”
“……等一下。”簡雲蹲在原地沒動。
“還要哭會兒嗎?哭吧我陪你。”方北立刻重新跪下。
“不是,腳麻了。扶我一把。”簡雲握住方北手掌,一瞬間的溫熱讓他有些恍惚。
方北哭笑不得,連攙帶拽把簡雲拉起來扶到座位上,樊策端着兩杯咖啡從後廚出來放到桌上,看向簡雲,“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們。”簡雲點頭,忽然覺得壓在心上一年之久的積雲輕了許多。
“沒什麼好謝的,方少出錢我們出力呗。”樊策壓根兒沒管方北拼命使眼色,撂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多少錢?”簡雲盯住方北質問。
“咳,你聽樊哥瞎說,我哪兒出什麼錢了。也沒多少……哎你别管了,我有的是錢!”
林耀收起吉他來到吧台後,抱臂看着樊策擦桌子,看到簡雲和方北一個審訊一個迂回,忍不住搖頭:“年輕人啊。”
“你是上高中了,不是上老年大學了。怎麼暮氣沉沉的。”樊策收起抹布,擡眼看到方北笑得沒心沒肺,笑着長歎一聲:“如果這都不算愛。”
林耀瞥他一眼:“撮合了這麼久也沒撮合成功,給方北介紹小男朋友倒是一個接一個。樊策同志,當心走得太遠,忘記初心。”
樊策立正敬禮:“組織放心,我一顆紅心向着你,保證完成任務!”
林耀擡手揉了揉樊策腦袋:“乖。”
樊策眉開眼笑,扯過林耀手來狠狠親了一口,又聽林耀說:“他們兩個到底能成嗎?”
“難說。”樊策擡眼望去,壓低了聲音,“一個情根深種,一個知作不知,說是隻隔着一層窗戶紙,但要捅破也難得很。”
“這麼文藝?”林耀笑了,“以後幫我寫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