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簡雲看到方北往書包裡塞進第十個防狼警報器時,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都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有必要帶這麼多嗎?”
“有必要!”方北回答得斬釘截鐵,“萬一你不小心弄丢了呢?”
簡雲弱弱地抗議:“那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弄丢十個……”看見方北犀利瞪他的眼神,明智地閉上了嘴。
“還有,說好了每隔一個小時要給我發一次定位。”方北眼神警告,“你上周已經忘記兩次了,再有一次當心我揍你。”
簡雲笑了笑,心髒柔軟中像針紮一樣細密疼痛:“那不是知道你去約會了嗎?我可不想壞了方大少爺的好事。”
方北咬牙切齒:“你丫的故意膈應我是吧?我就算在約會也不至于看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他把沉甸甸的書包往簡雲懷裡一塞,擡手直戳他眉心,“還有——”
“不許叫你方少。”簡雲捂着腦門,從善如流地接過話茬,“知道了,方大護法。”
方北聽了這稱呼先是皺皺眉,念了兩遍又覺得挺順口,點頭說:“行,這稱呼酷,還應景。”
簡雲慢吞吞地背上沉重的書包,和方北出門,随口問:“你周末有什麼安排?”
方北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迅速掏出煙來點上,含糊道:“明生快出國了,我幫他收拾行李,順便約會。”
簡雲輕輕地“哦”了一聲,過了半晌又問,“他父母不在家嗎?”
方北搖頭:“他父母都在美國,就他一人住,自由的很。”說完從懷裡掏出兩盒熱牛奶,一盒插上吸管塞給簡雲,自己咬着吸管恨恨地說,“羨慕死老子了。你呢?周末有什麼安排?”
“沒有……”簡雲話音剛落,忽然想起辯論賽還有最後一次工作彙報,不過副會長會跟自己一起去,于是又用更加笃定的語氣說了一遍,“沒安排,去圖書館學習吧。”
“那行,到時候我先送你去圖書館,然後再去找明生。”方北在簡雲還沒出聲前就擡手打斷他,“沒得商量。”
簡雲無奈歎氣,應道:“是,方大護法。”
四月是B市最好的時候。鴿群掠過槐樹梢割開沉積已久的霧霾,鱗次栉比的高樓也終于可以在日光裡舒展鋼筋脊骨。簡雲在圖書館中告别方北,将他不厭其煩的絮叨囑咐隔絕在玻璃門後。
他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假裝挑選,餘光瞥見方北的背影消失在校門外,終于松了口氣。他打開手機,看到副會長發來的地址位于附近的一條胡同裡,于是發過去消息确認:“這是哪裡?”
副會長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回複:“這是吳老師家的地址。我現在從家裡出發,十五分鐘後咱們那裡碰面。”
簡雲在看見“吳老師”三個字時驟然攥緊了手機,等回過神來時冷汗已濕透了後背。他深吸一口氣,擡腳往目的地走去。
老者提着鳥籠緩步踱過胡同的老舊磚牆,籠中畫眉倏然驚啼,吓得簡雲一個激靈。他循着門牌找去,在一扇老舊的紅漆鐵門前停下。
簡雲站定,深吸一口氣,指尖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敲擊:“我到了。你快到了嗎?”
沒有回音。
每一秒的等待都被無限拉長,簡雲的呼吸愈發急促,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内心卻有個聲音在瘋狂呐喊:快逃!
簡雲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手機屏幕,再次發送消息:“你到哪裡了?”
屏幕依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應,甚至連“對方正在輸入……”都沒有出現。
“嘎吱 ——” 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劃破寂靜,仿佛生鏽的齒輪艱難轉動,又似惡鬼在地獄深處發出的凄厲獰笑。
簡雲驚恐地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那扇鐵門正緩緩從内推開,吳老師的臉探了出來,臉上仍舊挂着如四月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他伸出手來,緊緊攥住簡雲的手腕,緩慢地、卻強硬地将他一寸寸拉入門另一邊的黑暗内,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頂樓公寓的落地窗将碎金般的陽光濾成暖調,暗紋窗簾被中央空調的恒溫新風掀起,拂過意大利冷灰岩闆茶幾。冰滴壺正滲出哥倫比亞火山豆的咖啡,顧明生将咖啡倒進釉下彩瓷杯裡,遞給坐在地毯上的方北:“嘗嘗,去年夏天買的豆子。”。
方北接過來淺嘗,微弱的花果香無法抵消千篇一律的苦澀,所以也隻喝了一口酒放到了手邊,聳了聳肩:“It’s just coffee.”
顧明生看他興緻缺缺,嘴角一勾,随後轉身從酒櫃裡拿出一瓶尊美醇威士忌,倒了大約一盎司進咖啡裡,又加了一些糖粉攪拌均勻,最後從冰箱裡拿出泡沫奶油噴在頂部,對方北擡了擡下巴:“愛爾蘭咖啡,雖然是冰的,但我猜你應該會喜歡。”
“隻要加了酒我都喜歡。”方北拿起杯子,仰頭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的醇厚濃烈與冰咖啡的清爽凜冽一同順着喉嚨滑下,奶油和糖也放得恰如其分,絲毫不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加了威士忌,這味道直接上了好幾個檔次。”
“小酒鬼。”顧明生緩緩在方北身前跪下,輕輕吻去方北嘴角殘留的奶油,含糊悶聲:“打算先做什麼?收拾行李,還是……?”
方北穩穩攬住顧明生的腰,将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呼吸沉灼:“都半個月沒見了,還問?”
顧明生輕聲悶笑,一邊與方北接吻,一邊擡手解開方北的襯衫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