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娘娘其實不是蛇,是蛙。
蟾蜍雕像後面的空地上放了把木質的搖椅,一看就是老人曬太陽打瞌睡的寶座。
可是現在寶座上無人,檀空看到檀光對着那椅子愣了許久,臉上又出現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檀空不由自主像對小孩一樣對他,拍他的肩,安慰他:“舅舅,别太難過了,節哀。”
檀光眼神瑟縮了一下,他把食指貼在嘴唇上,噓了一下,又左顧右盼一番,趕快拉起她的手往正房走。
正房擺了六張太師椅,上座兩張,左右各兩張,地面是水泥地,但一進門還是能明顯聞到泥土濕漉漉的腥氣。檀光吸了一下鼻涕,坐在正對着大門的太師椅上,垂着頭低聲嘟囔:“不能哭,方姑會不高興的。”
檀空也坐在他旁邊,用手攀着那太師椅的扶手,問檀光。
“方姑如果不高興了,會怎麼樣?”
檀光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恐懼來,他連連擺手,然後伸手去捂檀空的嘴:“可不能讓她不高興,如果她不高興的話,會像帶走爹一樣帶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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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岸跟着檀家兩人的腳步走到檀家門口,他擡腳進門,沒看那吐不出水的蟾蜍,隻看那空空的搖椅。他遲疑了一下,也沒坐在搖椅上,身體斜斜地依在門框上。
褲包裡的手機一陣震動,貼着肉,腿上感覺麻麻的。
邵岸拿起手機,他想了想,退出院子,走到宅子門口接電話。
是他爹邵向前。
“嗯,到了,但是檀老爺子竟然去世了。”
“不知道怎麼死的,這村子神神叨叨的,知道了,等喪事辦完立刻帶她回來。”
“嗯,嗯,好,會注意安全的,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邵岸打完電話,正準備玩幾把消消樂再進去,給裡面那叔侄兩人一點傷心的時間,但遠遠看見一個身影奔來。他眯着眼睛仔細瞧了瞧,隻見是村頭那嫂子,急急忙忙的,不知道為了什麼事。
那嫂子見了他,很是熱情,臉上堆滿了笑容,褶子可以夾死幾隻蒼蠅。
“小夥子,我來問問,你們吃飯嗎?”
邵岸饒有興緻地問她:“我們是檀相元家的人,你不覺得晦氣?”
那嫂子害了一聲:“那都是封建迷信了,我是受過科學熏陶的人,這些東西,信也不能全信是吧。人啊,還是吃飯重要。”
邵岸笑了一下,擡手往裡面指了指:“我也是被雇來的,裡面的才是老闆,吃不吃她說了算。”
嫂子眼睛亮了,那小姑娘才是老闆?那更好了,小姑娘的耳根子更軟,更好說話。
嫂子往檀家宅子裡沖,進了門,直奔主屋。
還沒跨進門就聽到檀空在問:“舅舅,方姑是個什麼神仙?我怎麼沒聽說過?你總得給我講講,免得我犯了忌諱。”
嫂子在門口大聲接話:“你問這傻子有啥用!有問題問我石頭嫂啊!”
這大嫂原來叫石頭,不知道是名字還是隻是個綽号。
檀空見這石頭嫂奔進門,自覺就往旁邊的太師椅上一坐,撫着心口喘了幾口氣說:“這方姑,是我們村裡信奉的神仙,從哪兒來的我不知道,但是據說建村開始,村長就塑了泥像。”
“據村裡的傳說,方姑是從土裡挖出來的神仙,不用吃飯,和我們凡人就是不一樣。”
“方姑掌管土地,保佑白泥溝風調雨順,年年豐收,是我們村的土地公呢。還有啊,這白泥溝在山裡面,要是沒有娘娘,我們村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泥石流埋咯。”
土地公嗎?
檀空若有所思,聽上去,這方姑好像是從地裡來的人。
檀空又問:“那為什麼說我外公是被方姑收走的?”
石頭嫂沒再回答,她嘿嘿笑了兩聲問:“妹子,等會可要去我那吃飯?”
現在的生意也難做,更别說是這難得來一次外人的白泥溝,石頭嫂那小竈房估計也是看有外人來才臨時搭上火的。
檀空爽快道:“去啊!肯定去!去嘗嘗嫂子的手藝,我舅舅也跟着一起去。”一邊說一邊和檀光對視。
檀光看了她一眼,連連擺手。
多一個人更好,石頭嫂興高采烈大呼了兩句好,又開始滔滔不絕講方姑:“我們村因為方姑有一個規矩——埋骨之地不埋骨。你外公上山的時候你看見了那個骨嶺沒?那個地方是方姑的住所,類似方姑廟。那個地方不允許拔草、挖土、砍樹都不行,連移動一塊石頭,都要在心裡懇求方姑的允許。要惹怒了方姑,就會是你外公一樣的下場。”
“那我外公是去挖了土嗎?”
“哎呀!就是的呀!發現他屍體的時候,就是在骨嶺,旁邊堆了好大一堆土呢,他就趴在那土上,發現的人一摸,嘿,都沒氣啦。你說這,他好歹也是檀家的人,這是檀家人定下的規矩,他自己怎麼不遵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