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老闆娘!!……”
“老闆娘回來啦!”
“老闆娘回來啦!”
二熊三熊與東來嗚嗚哭着撲了上去,将聶小裳團團抱住。
沒什麼男女有别,在他們眼中,那是與他們朝夕相處、最沒架子的老闆娘,頭腦聰明總能讓九尺潭化險為夷的老闆娘,也是吃飯總叫着大家一起,誰浪費糧食就用筷子敲誰的頭,還能記住每個人生日的老闆娘。
霍某人的轎子停在九尺潭門口,他将轎簾掀開一角,看見裡面這一幕,笑了笑,對車夫道:“走吧。”
落櫻站着沒動,看着眼前這副又哭又笑的場面,神色中流露出一點幾不可查的感動。
聶小裳伸長脖子躲開這幾顆痛哭流涕的腦袋,拍他們的背:“好啦,好啦。意思意思得了,鼻涕弄我一身。”
二熊紅着眼睛,責備道:“你到底上哪去了?”
聶小裳道:“賺錢去了呀。”她拿出那張藥單和一千兩銀子的銀契,“不賺錢怎麼養活你們這群貪吃鬼。怎麼着,我剛進巷口就聽說我跳崖沒了?”
東來傻笑道:“……胡說八道。誰跳你都不能跳,你天天這麼開心,推都推不下去。”
衆人笑作一團。
幾人終于放開聶小裳,聶小裳走到落櫻面前,落櫻道:“恭喜。”
聶小裳端詳她的臉,失望道:“就你沒哭。一點哭過的痕迹都沒有。”
落櫻嘴角不屑地勾了一下,道:“你是聶小裳,不是别人。”
聶小裳心裡不由動了一下。
在某些方面,隻有落櫻這樣與她有同樣的過去,背負着同樣使命、時刻在刀劍上弑血、随時可能死掉的人,最是惺惺相惜。
落櫻用手指了指後廳。
後廳裡,董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聶小裳輕手輕腳走了進來,走到床前,董澈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翻了個身,背向聶小裳。
聶小裳拔了一支桌上的玫瑰花,用花瓣撓董澈的臉。董澈揮了一下手扇開。
聶小裳命令道:“這都要生氣?你這樣很像永樂藥材行那個趙駒啊,他一天能生氣八百回。轉過來。”
董澈不動。
聶小裳道:“小氣鬼,不就走得急沒有告訴你嘛。虛驚一場,現在不是好好的?手腳并用,能吃三碗米飯!”
董澈還是不動。聶小裳拍他一下:“行,我答應你,明天給你做一樣新點心,保證全金州僅此一例,這樣可以了吧?”
一動不動。
聶小裳心道:“這男人鬧起脾氣來比女人還厲害……”
她沒法子了,拍拍手,道:“那我給你唱首歌吧。我的嗓子你知道的,不怕難聽你就一直聽着。”說完開始哼唱一首最近街上的孩子們到處傳唱的歌謠。
我有一個笨娃娃,
頭上兩角笑哈哈,
有天娃娃弄丢了,
我的兩眼淚汪汪,
笨娃娃啊笨娃娃,
你越笨,我越笑
……
她唱到一半,董澈轉過身子,歌聲戛然而止。
董澈眼窩深陷,眼白裡都是血絲,臉色吓人,聶小裳從沒董澈如此頹廢過。
他坐了起來,看着聶小裳,啞着嗓子道:“你離開九尺潭吧。”
聶小裳一愣:“為什麼。”
董澈道:“不要再做九尺潭的老闆娘了。”
聶小裳道:“為什麼?”
董澈的喉結上下滾動,像咽了什麼難咽的東西,紅着眼睛道:“因為我怕死。”
聶小裳道:“怕死?”
董澈道:“對。我怕死。你今天差點死了,我覺得我也死了一回。”
聶小裳如鲠在喉。董澈道:“不做九尺潭的老闆娘,甚至不做我的朋友,好好經營你的玫瑰園,就不會有這麼多事。”
董澈完全沒有往日那副神采飛揚、走到哪裡都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樣子,像生了一場重病,虛弱不堪。
一股強烈的痛意從聶小裳胸口湧起,聶小裳扳正董澈的雙肩,看着他的眼睛,柔聲道:“我不會再做那些危險的事了,好嗎?以後我去哪裡,你都跟着我,好嗎?”
兩顆豆大的淚珠從董澈眼角滑落,董澈一把抱住聶小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