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距離大隊部不遠,隻有一位赤腳醫生,會些普通的接骨包紮,但平日做得最多的還是開藥,跌打損傷、頭痛腦熱等常用的藥物都有。
看到昭昭急匆匆抱個孩子過來,很淡定地試了試梨花的體溫。
然後在藥櫃裡尋摸了一下,果真開了幾片安乃近,說辭與表嫂還一模一樣。
“先吃一個吧,沒效果再加。”
昭昭抿了抿唇,打開毛巾讓他檢查燙傷,“我用冷水沖了傷口降溫,發熱是因為受寒嗎?有沒有對症的退燒藥?”
“不像是風寒,燙傷的地方也沒什麼問題。”
赤腳醫生捏了捏小胳膊,梨花‘嗯’了一聲,又蜷在昭昭懷中不動彈了。
“小孩子起熱很正常嘛,帶回家靜養吧,喂點稀粥再吃藥,兩三個小時再看看,退了燒就沒問題了。”
到縣裡得要一個多小時,昭昭隻能寄希望于這個藥會起作用。
付了錢,神色恍惚地抱着梨花離開。
走了好一會兒,聽到梨花發出的哼唧聲,她才回過神來,連忙問:“哪裡難受了?”
小臉貼着昭昭頸上的皮膚蹭呀蹭,迷迷瞪瞪道:“昭昭靓靓的。”
“嗯、梨花馬上就會涼快了,不難受了。”昭昭輕聲安撫着,看清眼前的道,才意識到這是回山下老宅的路。
她吐了口氣,隻得加快步伐回家。
一到家裡,看到院裡曬滿的草藥,鼻酸了一下,腳步不停走回屋子。
梨花卻不願撒手,緊緊摟着她直哼哼。
昭昭沒轍,隻得抱着來到竈房,用燒水鍋子熬煮白粥。
火點起來以後,溫水冷水各裝了一盆,又灌好飲水,走了幾趟搬回房間。
用溫水擦了一遍梨花的身體,扶她側躺枕在膝上,把浸了涼水的小毛巾覆在額頭降溫。
“好~舒糊哩。”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發出喟歎,昭昭聽着笑了笑,又偏頭深吸了幾口氣。
她會照顧好梨花的。
眼淚解決不了問題。
她會很理智、很冷靜,可以無所不能。
一定會照顧好梨花的。
“梨花餓不餓呀?”
梨花撅着小嘴,暈乎乎地思考了很久,才乖乖地應道:“一點點餓哦。”
小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
昭昭連忙托着她的腦袋,慢慢喂了半杯水。
喝了水,梨花又躺下了。
濕蒙蒙的眼睛直瞅着昭昭,手指悄悄勾住一片衣角,得逞了,小臉便露出了滿足的笑。
不止梨花想親近昭昭,昭昭也想賴在梨花身邊。
她輕輕包住梨花空出的那隻手,凝視着烏潤的瞳仁,淺笑着。
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昭昭忘了恐懼、梨花也忘了病痛。
……
白粥熬好了。
喂了半碗粥,聽到梨花說吃不下了,昭昭也沒有勉強,取出了一片藥。
看着藥片中間的刻痕,她猶豫了一瞬,順着這道痕迹把藥片掰成兩半,隻喂了梨花半片。
吃完藥,梨花沒什麼精神,耷拉着眼皮直犯困。但她似乎很焦慮,眼睛閉上一會兒,又緊張地撐開了,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一再确認她的存在。
“睡吧梨花,這一次我哪兒都不去了,就在梨花身邊待着。”昭昭彎腰輕哄着小女孩。
梨花撅了撅小嘴,想說什麼,發出的聲音卻亂得不成調子了,靠在昭昭身上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昭昭聽到院外的聲音,屋裡的光線已經有些昏沉了。
把掌心貼在梨花額間,停了很久。
她吸了吸鼻子,用薄被裹着梨花,抱着走出屋子開門。
門外是表哥林志遠。
他把自行車放在院中,低聲問:“怎麼樣了?退熱了沒?”
“退了,沒事了。”昭昭笑了笑。
看着表妹面色發白、眼眶濕紅的模樣,又掃了眼清清冷冷的竈台,林志遠心裡不得勁,帶着幾分責備的口吻,提了提手中的飯菜。
“知道你顧不上自己。”
昭昭沒有拒絕,空出左手接提籃。
“過來吃飯。”林志遠躲開她,走到堂屋把飯菜擺了出來,頭皮麻了麻,才粗聲粗氣道,“我來抱她。”
昭昭垂眸看着梨花,搖了搖頭。
“表哥忙一天了,回家休息吧,我會吃飯的。”
林志遠觑了她片刻,歎口氣,叮囑道:“要趁熱吃啊。”
“好,我知道的。”昭昭應得爽快。
林志遠推車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瘦瘦弱弱的小表妹,有點看不得她連開門都舍不下宋家丫頭,把自己累成了這副樣子。
許多話在舌尖滾了滾,他煩躁地停下自行車,擰眉問。
“會騎車嗎?”
昭昭摸不着頭緒地點點頭。
“我暫時用不着這車,先留在老宅吧,要是有事就騎車回家啊。”
表哥對這輛自行車有多寶貝,大隊裡的人都知道。
昭昭張了張嘴,看着他兇巴巴的面色,反而說不出客氣話來。
她點點頭,隻說:“我會照顧好‘小侄女’的。”
林志遠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又抿嘴斜了昭昭一眼,背對着她揮揮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