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一場兇猛的風沙席卷而來,熱風裹挾着沙粒,無情地肆虐着難民營。
李簡明的攝像機鏡頭劇烈搖晃,她緊緊握着攝像機,眯着眼睛,在漫天風沙中艱難地記錄着這一切。
臨時搭建的帳篷學校在風沙的侵襲下顯得無比脆弱,帆布被撕裂,支架被吹倒。
“快!加固支架!”王連長和士兵們用自己的身體壓住帆布,試圖穩住搖搖欲墜的帳篷。
“你們跑來幹什麼!快回去!”
他的聲音在風沙中顯得格外急促,卻見幾個當地孩子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風沙中,神色無比堅定的拉住繩索,與戰士們一起對抗着這場可怕的風沙。
“這是我的學校。”
“王連長,這天氣根本沒法上課啊!”小楊抱着一摞被沙土吹散的書,睫毛上沾滿了塵土,焦急地說道,“這些帳篷太大了,容易漏風,臨時用還好,當學校太難了。”
王連長看着被破壞的帳篷學校,眉頭緊皺。】
“吾道不孤!”
孔子的木屐踏碎月光,他凝視着昆侖鏡中沙地課堂,素紗深衣被夜風鼓起,宛如振翅的玄鳥。
“吾周遊列國,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有教無類’的主張能發揚到遙遠的異域。”
顔回捧着竹簡的手微微顫抖,燭火在他清瘦的面龐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夫子,當年陳蔡絕糧時,您說君子固窮......”
"當年我在陳蔡絕糧,以為'有教無類'隻是空想。如今......"孔子的聲音哽咽,"這帳篷雖粗陋,卻比任何廟堂都更接近大道。"
【第二天,王連長的地圖上多了個紅圈。
“十月份就要進入冬季了,到時候晝夜溫差極大,帳篷就不頂用了,得趕緊建一所更堅固的學校。”
偵查的無人機傳回航拍畫面:二公裡外的幹涸河床,裸露的紅土在陽光下泛着赭色。
“就用最原始的土牆結構,雖然費點事,但能擋風禦寒。”王連長抹了把臉,指縫間滲出的汗水混着沙土,“摻棕榈纖維的夯土牆,既能隔熱又能防沙。”
但随即,一個問題擺在了大家面前:“人手怎麼辦?”
學校建設隻是工兵隊的業餘任務,若要正經砌牆,勢必要抽出更多的人手,可這無疑會耽誤難民營的其他建設工作。
“找當地人吧。”
接下來的日子,黑人婦女頭頂着巨大的陶罐,邁着穩健的步伐運送紅土;男人們掄起自制的木夯,一下又一下地夯實着土牆,每一次揮動都仿佛在為未來注入力量;孩子們則用棕榈葉認真地編織着屋頂的防雨層。
李簡明的鏡頭記錄下了兩個工地有趣的一幕:
一邊是一位蒼白胡須的老匠人,正用傳統的泥瓦刀仔細地修整牆縫;另一邊是年輕力壯的戰士,手持水準儀,專注地測量着牆面的平整度。
現代工具與傳統技藝在這一刻相互交融。】
長安城西市的胡商邸店中,粟特商人正專注地擦拭着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杯。
昆侖鏡中土牆學校的畫面突然映入眼簾,他手中的駝毛刷頓在半空,波斯錦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流轉。
光伏發電闆在沙地上投下整齊的陰影,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杯沿的葡萄紋——這是他販運絲綢到拜占庭時換來的稀罕物。
“三十塊光伏闆,”他的粟特語中夾雜着些許長安腔,“足夠讓碎葉城的商隊驿站亮如白晝。”
算盤珠子噼啪作響,他的腦海中迅速盤算着,“若運到撒馬爾罕……”
他的話語驟然停止,他看見了,黑人孩童在土牆上寫下"謝謝"二字。
染着靛藍的指尖微微顫抖,他的妻子抱着粟特文賬本從裡間走出,面紗下的眼睛閃過精明。
"若在碎葉城開設學堂......”妻子笑道。
商人的筆尖在羊皮紙上洇開墨點,他接着說道:"這生意比絲綢香料更有價值。”
【經過半個月的不懈努力,一所嶄新的學校終于落成,參與建築的孩子們臉上洋溢着笑容,他們蹦蹦跳跳地圍繞着土牆學校,歡快地跳舞,清脆的笑聲在小操場回蕩。
新學校的出現吸引了不少難民前來詢問,他們眼中滿是期待,小心翼翼地問能否也把自己的孩子送來。
臨時校長和女翻譯員在考察完難民營的情況後,欣然同意了——難民營的居民雖然生性樂觀,但在生活的重壓下,責任感略顯淡薄。
很多五六歲的孩子,腰上拴着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系着更小的孩子,他們在難民營裡無人照料,四處玩耍。
與其讓孩子在難民營裡散養,不如接到學校裡,好歹有個照應,在李簡明看來,能想到把孩子送來學校的居民,在紅洲已經是有一定思想覺悟的。
“同學們,今天是我們開學的第一課,主題是‘知識改變命運’。”女翻譯站在講台上,微笑着說道,“雖然我們的學習條件很艱苦,但隻要大家努力學習,就一定能擁有美好的未來。”】
“殿下,當年孔子周遊列國,也不過教三千弟子。如今這小小的帳篷,卻是要照亮一國的前程。”
太平公主猛然擡頭,發間珠串相撞發出清脆聲響,經手了救濟一事,她曾見過太多女孩被賣作婢女。
“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想起自己在掖庭與婉兒初始時,那時婉兒用水寫字,水迹在沙地上洇開,母親隻是饒有興緻的看着她,默許她把婉兒從掖庭帶走。
還有母後身邊那位來路不明的楊琮,若非女子,必為良相……
婉兒、楊琮、府中的女眷……
“原來如此,母親要的,”她輕撫腰間七事,“從來不是區區女官,而是讓天下人都能掌握命運。”
【學校裡,課間休息時,孩子們洋溢着笑臉,紛紛湊近李簡明身邊,用生疏的英語叽叽喳喳地詢問着她的工作。
李簡明耐心地與他們交流着,偶爾也會與來協助教學的年輕人談論。
“你在寫什麼?”李簡明問道。
她問的是協助翻譯員教授英語的女生,女生在難民營外學校讀高中,這在馬赫迪其實很少見。
“我在準備考大學,這是我整理的資料。”
小楊說,布瓊隻有一所大學。
後來,李簡明又在學校裡看見了長相與她相似的女孩,一問才知,這是助教的姐姐。
李簡明微笑着說:“那個準備考大學的是你妹妹啊?”
“是的,那是我妹妹,我也準備考大學。”
“你們叫什麼名字?”小楊突然插嘴,一直以來都叫考大學的助教,姐姐妹妹的,這下不好區分了。
姐姐說,她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Stellar。
翻譯成中文是“星辰”。】
敦煌玉門關外,寒風卷着砂礫拍打夯土城牆,戍卒的目光被昆侖鏡吸引——黑人孩子在土牆上畫的笑臉,突然與記憶中女兒的面容重疊。
去年妻子托商隊帶來的家書,粗糙的麻紙上,歪歪扭扭的墨迹寫着:"丫頭想聽學,族長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要是朝廷能在俺們村也建這樣的學堂......"他握緊腰間橫刀,“不對……”
"老子能回去......搭個草棚算什麼,老子要教全村娃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