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正用消毒棉簽擦拭孩子的上臂,安撫聲中帶着職業性的溫柔。
"我記得咱們小時候用的都是糖丸。"李簡明困惑地開口,目光定格在小劉手中的注射器,"糖丸在保存和運輸上更便捷,怎麼這次卻采用注射的方式呢?"
胡護士長聽到這話,擡起頭來,目光溫和地看向李簡明,說道:“你那一代人,吃的可能是顧方舟先生研制的糖丸。”
話音剛落,昆侖鏡像是收到指令一般,畫面陡然一轉,一九五五年南通瘟疫的影像赫然閃現:病床上,孩童們蜷縮着身體,痛苦不堪;一旁,母親們絕望地哭泣,淚水止不住地流淌;牆上,那觸目驚心的死亡率統計數字,仿佛在訴說着這場災難的殘酷。
“那年30%的死亡率,讓脊髓灰質炎成了名副其實的‘兒童殺手’。”胡護士長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帶着曆史的滄桑感,“顧老臨危受命,前往蘇聯考察,卻發現進口疫苗不僅接種程序繁瑣複雜,價格更是遠遠超出了當時我國國力的承受範圍。”
彼時,鷹國醫學研究員阿爾伯特·沙賓帶着新研制的脊灰減毒疫苗,來到蘇聯參加全蘇衛生和醫學家代表大會,他滿心期待着外國的同行能幫助他證明這款疫苗的安全性。
那時,鷹國的索爾克疫苗已經在市面上銷售和使用,可西方國家與東大之間還沒有建立起聯系。并且,在疫苗研發領域,滅活疫苗與減毒疫苗兩派各執一詞,争論得不可開交。
顧方舟秉持着務實求真的科學态度,心中暗自思忖:“學習外國的東西,不能他們怎麼做,我們就照搬照抄,因為國情完全不同。我們要學習它最精華的東西,将其轉化為我們自己的。”
“這就是東西方防疫路線的分野。”老趙在一旁接過話茬,“西方堅持死疫苗的‘安全論’,我們則選擇了活疫苗的‘效率論’。
當年顧老的糖丸讓我國脊髓灰質炎發病率在十年内下降了99%。
而且在2000年,我國被世界衛生組織認證為無脊灰國家,時至今日。”】
昆侖鏡下的普羅大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呆立原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開,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與驚歎,仿佛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傳入耳中的最後一句話。
“一九六一年研發糖丸,二零零零年消滅痿症,僅僅四十年?”
“照後人所說的算起來,就是六十多年都沒有人得痿症了。”
看似簡單的話語,此刻卻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衆人心中激起千層浪。
李時珍的山羊胡微微顫動,他顫抖的手指輕輕撫過鏡中浮現的文字,滿是敬重與感慨:“顧先生以一顆糖丸破千年難題,真乃醫中聖人!”
“我記得,東土有十四億人?!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身着白衫的書生踉跄後退,撞翻了賣杏花的擔子,滿臉敬佩,他不由長揖及地道:“在下少年時常被病痛折磨,深知其中疾苦。不想百年後竟有如此大醫,以糖丸解萬民疾苦……”
“沒錯,你們仔細想想,後世的街道上,确實未曾見過肢體殘疾之人。”
“那位朱娘子不就……”
“呸,你看她四肢無力嗎?人家能走能跑能跳的,和你家娃兒可不一樣!”
剛剛起身的老農雙手顫抖,緩緩擡起,眼中滿是虔誠,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老農這一跪,如巨石投入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周圍的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一時間, “神醫”、“救星”之聲此起彼伏我。
【“畢竟我們可是疫苗的始祖,自唐宋時期就有痘衣法,到隆慶年間選育出‘太平痘苗’,還被清廷大力推廣。”小楊興緻勃勃地說道,“我爺爺說過,他小時候接種過‘人痘’,但死亡率很高。”
胡護士長點了點頭,神色認真:“你說的是天花吧,那确實如此。
天花在古代的死亡率非常高,僅僅十八世紀,歐洲就有一點五億人死于天花,而亞洲每年也有八十萬人因此喪命。
為了抵禦天花病毒,人類為此進行了不懈的鬥争。
在一六八八年,沙俄使團就專程前來學習我國的人痘接種法,後來經奧匈帝國,人痘接種法傳到了不列颠。
但傳統人痘法用的是天花患者痂皮,接種者死亡率高達2%,直到詹納的出現,才改變了這一局面。”
“愛德華·詹納?”
小楊反應迅速,立刻接話道。
“對。”胡護士長伸出手指,輕輕敲擊着冷藏箱上的英文标簽,“他發現擠奶女工極少患天花,便覺得,可能奶牛身上存在某種秘密,在人痘接種法的啟發下,最終得出結論:
牛痘其實是天花的一種,天花不僅是人類的大敵,同樣也襲擊牛,而牛在出過牛痘後,就具備了天花的抗體。當擠奶姑娘在和牛打交道的過程中,也因感染上牛痘而具有抵抗天花的防疫力。
雖然牛痘接種法在一開始飽受質疑,但很快就得到不列颠王室的支持。
一八零三年,不列颠國各地推廣牛痘接種法,在此後的十八個月裡,不列颠天花死亡率下降了三分之二。
最終,在一九八零年五月,WHO正式宣告,人類徹底消滅了天花。
“我問的是為什麼現在改用注射,你們跑題了啊……”
“冷鍊技術突破了。”老趙嚼着口香糖補充道,“凍幹技術讓活疫苗能長期保存,新型佐劑又提高了免疫效果。”
“就像當年詹納的牛痘法取代人痘術,技術又進步了。”】
“牛!用牛!”
“陛下、臣八子皆夭于痘疹,此非天命,實乃醫道未竟。”王旦顫抖的手指向太醫院方向,“臣願傾十年俸祿,懇請朝廷廣招杏林聖手,研制牛痘之法!”
王旦痛哭流涕,他的八個子女皆因天花離世,宋真宗趙恒于心不忍,下令召集朝中太醫,深入研究這一方法的可行性。
消息傳開,整個開封都籠罩在複雜的情緒之中。
太醫院先是聽聞人痘之法,眼中滿是驚喜與期待,後來得知牛痘,更是欣喜若狂。
寇準卻眉頭緊皺,在朝堂上直言:“此乃關乎天下蒼生之舉,雖有希望,卻也需慎之又慎。若是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天花兇惡,稍有不慎就會殃及池魚,他建議先在部分囚犯和偏遠地區确認安全有效後,再推廣。
王旦與寇準在朝堂上一向觀點對立,可這一次,飽受天花之苦的王旦卻毫不猶豫的支持寇準的提議。
在民間。
深受天花之苦的家庭,紛紛燃起希望,他們奔走相告,籌錢買牛,期待着能早日接種牛痘,讓家中未染病的孩子免受天花威脅。
而一些思想保守的老人則心存疑慮,對着祖宗牌位祈禱,害怕接種牛痘會惹怒痘神帶來天譴。
“談大夫,你若是缺錢,鄉親們拿出壓箱底的嫁妝。”牛坊的夫人抱着孫兒語重心長道,“我們婦人家的不懂醫術,但治天花這是大善事,你看看這頭牛,能不能用?”
“這、這牛是哪裡來的?”
“能用?能用快快快牽走——”
談允賢本想和夫人客套一番,再仔細一看,這居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牛!
患病的牛。
這還說什麼,千金難買恰逢時啊,談允賢牽着牛呼朋喚友就走了。
“四十年,他們消滅天花四十年了“能用?能用快!人生有多少個四十年!”
天花是可以被消滅的,這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信心。
康熙得知後大笑:“朕就說,後人心善,有方子!”
一道聖旨快馬加鞭送入太醫院,院使接過聖旨,雙手微微顫抖,聲音都不自覺拔高幾分,将旨意逐字宣讀。
“命太醫院研制牛痘之法,西洋館藏開放使用。”
一衆太醫們愣神片刻,随即議論紛紛。
【教室外一位年輕的女人擡起頭,看着醫護人員,操着帶着濃重土語口音的英文說道:“咱們是不是該相信他們?
滿臉滄桑的婦女皺着眉頭,小聲嘀咕:“可這是外來的東西,誰知道有沒有副作用。”她直接拉着躍躍欲試的孩子,不願靠近接種點。
身材魁梧的男人雙臂抱在胸前,警惕點看着周遭警衛的士兵們,冷哼一聲:“咱們在這裡都活了這麼久,什麼沒見過,能信這些?”
抱着一個斷了胳膊小孩的少年擠了出來,一聲不吭的越過人群,直直走向疫苗接種點。
少年眼眶泛紅,不顧大人們的勸阻于嘲笑,冷冷的說道:“那個人,救了我的弟弟,我信他一回,反正我們什麼都沒有。”
這話像是一把重錘,敲在了衆人的心上,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随着少年堅定地排在疫苗接種隊伍後面,那些之前準備帶學生離開的母親,終于放開了手裡掙紮的孩子,輕聲說道:“就信這一次吧。”
小劉眨巴眼,看着少年半響,總覺得有點眼熟,突然“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你想到什麼了?”
小劉笑了笑,回憶起了與“少年”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