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兮不顧自己身體,翻滾間奮力抱緊金九。
哪怕身體已經受到重創,但他從未想過讓她受傷。
天旋地轉。
密道濕寒。
切斷的胳膊很快被石壁上的水露撲滅,掉進分岔的另一密道口。
金九聞到他身上巫藥氣味,不自覺抱緊他。
她想起在很久之前,她也曾這麼抱過他。
年長她三歲的澹兮總跟小大人似的,明明是她闖的禍,他卻總是和自己一起受罰。金九過意不去别扭與他道歉時,他會笑着說,這有什麼呢。
如果不是後來金家插手婚事,她主動避嫌……
或許她與他不會陌生到這種地步。
也不知在密道中滾了多久,多遠。
鼻尖血氣愈發濃郁,直至撞到什麼,澹兮悶哼一聲,這才止住下墜之勢。
沒有燈火的暗并不完全是黑色,眼前還能看到些略發出熒光的石頭。
滴滴咚咚,有地下山泉流淌。
光線慘淡。
金九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臉。
澹兮磕得半張臉被血色覆蓋,眼睫上沾着細碎血痂。往日肆意張揚的少年此刻狼狽不堪,仿佛随時會倒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眼中蘊含的哀恸卻能輕易刺痛金九的心。
“澹兮……”金九拂去他眼角淌下的血淚,“你母親跟我說過的,她在沒有你的時候也曾跟随大部隊遷徙流亡過三回,不是你的錯,我是宮裡出來的,你該信我啊。等我們躲過這劫,安排好你的族人,我們一起去金家。正好,我家也出事了,我們還真是天生一對。”
她故意這麼對他說,希望能減輕他心中負擔。
澹兮忍了忍,沒忍住再次埋進她肩窩哭泣,卻還在嘴硬:“我腿好痛!要是瘸了你還喜歡我嗎?”
金九逗他:“瘸了倒是跑不快,挺好。不過我得看看你那絕美的小臉蛋傷了沒。”
澹兮惱羞成怒:“金懷瑜!”
兩道聲音響起,随之而來的是長長久久的寂靜。
一個從身下,一個似乎是從遠處。
兩人噤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疑惑。
誰的聲音?
怎的這般陌生?
金九心中猜想到一個人,但又不是特别确定。
他不會在這吧?
這事又跟他沒關系。
何況,他怎麼會知道此處有密道?
金九慢慢從澹兮身上爬起,不經意間踢到一塊石子。
反射淡綠亮光的螢石咕噜噜往前,沿途留下“哒哒哒”的細弱動靜。
她僵在原地,睜大眼睛往前方暗處望去。
等了半天。
正當二人以為剛剛那是回聲時,不遠處微弱暖光顯現。
黃融融的,鍍在布滿青苔的石壁上,像初生的朝陽。
隻是薄陽微微搖晃,腳步聲近無,連呼吸都聽不到。
“金懷瑜?”那人再次喚了聲,從繁多洞道裡走出。
澹兮抓起地上石子,坐起身護住金九,準備随時發起進攻。
腳步聲近了……
更近了……
一步。
兩步。
三步。
火把率先出現,緊接着是一隻蒼白的手,鴉青色衣袖顯露出半片。
金九認出那是宋十玉穿的衣服,剛要制止,澹兮已擲出手中石子。
細弱破空聲襲來。
宋十玉耳尖動了動,不痛不癢避開。
“等等,他是我帶來的人!”金九制止澹兮,忙問,“宋十玉,你到這做什麼?”
認出是金九聲音,宋十玉放下警惕心,迅速從洞道中走出。
他緊走幾步,等看清二人是什麼姿勢時,腳步頓住。
與此同時,澹兮看清了宋十玉容貌,同時看清的,還有那人掩藏在衣領下的紅痕。
澹兮攥着石子的手緊了緊,對方如雪山紅梅,容貌秾麗,氣質卻疏離清雅,有着極端反差,是金九會喜歡的類型。若隻是這樣,他大可以使手段将人支走。真正讓他下意識感覺到威脅的,是那抹刺眼的紅。
宋十玉也在盯着他看,心中知曉那怕就是金九夫郎,不然不會已經傷得頭破血流仍然一副惡狼護主的模樣。他下意識攏了攏衣領,朝她們走去。
越靠近,澹兮心中越沉重。
他慢慢偎在金九肩頭,虛弱道:“阿瑜,他是誰?”
稱呼是親密的。
連動作也是。
都是男人,宋十玉怎會不明白澹兮在宣誓主權。
他下意識去看金九,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