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嗎?”金九問澹兮,分散他的注意力,順手扯下一根藤蔓纏在他和宋十玉還有自己腰上。
澹兮愣住:“你這是做什麼?”
“金懷瑜,你……”宋十玉低頭看自己腰上的藤,皺皺眉,“我們若失足,會連累你。”
“走,說這麼多屁話。”金九懶得跟他們唧唧歪歪,用力扯着兩人去崖邊。
她率先下去,逼着宋十玉背起澹兮也尋了根粗壯的藤,盡快跟上她的步伐。
螢火蟲飛過她們身邊,因着翅膀被打濕飛不動,隻得趴在靜止葉片上休養生息。
這樣正正好好,能夠給她們照亮一小片地方。
才下不到一半,上方傳來兵器相撞的動靜。
刀刃摩擦的動靜像是忽然拉響的二胡聲,高高揚起的聲調回響不止。
随着一聲尖利慘叫,有人從上方落下。
金九回頭看去,就看到一道灰色影子墜落。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子,就聽到甲胄與身體砸落地面傳來的動靜,響亮又沉悶。
她咽咽口水,急忙加快動作。
宋十玉背着澹兮,有條不紊往下爬,看到金九匆忙模樣,忍不住道:“你慢些。”
話音剛落,金九手中藤蔓斷了一根。
她差點叫出聲,又死死忍住,穩了穩心神繼續。
澹兮被她吓得背上冷汗都下來了,想說幾句什麼,又發現在這時不太适合。他看了看背着自己的宋十玉,暗罵這人長得狐媚子樣,但凡心腸壞些他就有名頭弄死宋十玉。
現在倒好,自己雙腿跪了兩夜一晝跪壞了,還得承人家的情,把自己送到崖間開鑿的庇護之地。
澹兮沒好氣道:“等逃出巫蠱山,我就算不在,她們也能繼續給你治心疾。但是說好,你必須跟我們走,你這病你心裡該清楚,不是三年五載能治好。”
宋十玉想起雪鸢留下的血書,現下仇人都已死去大半,世間沒什麼好留戀的。金九會跟着他們走,不如他也跟着巫蠱山等人走。
隻是,怎麼聽着澹兮話語有些不對?
“好。”宋十玉慶幸金九有先見之明,澹兮怕是到現在都仍心存死意,他輕聲應道,“謝謝你們照顧。”
“别說的我們關系很好似的。”澹兮想了想,咬牙威脅,“你往後離我家阿瑜遠些,不然讓你生不如死!”
話音剛落,兩人腰間藤蔓緊了緊。
金九已經爬下,抵達山壁上開鑿出的洞口。
她解開藤蔓,讓金甲等人拿穩,她則與其他人一起接應宋十玉和澹兮。
洞口外再次躍下兩道身影,慘叫聲響徹山谷。
重物跌落,發出一聲悶響。
她們分不清是敵是友,盡快接應最後兩人後進入山洞深處。
不大的洞,點燃兩團篝火。
老幼縮成一團,從背簍裡拿出薄毯蓋着,因太過緊張,所有人都沒睡,一雙雙透出驚恐與麻木的雙眼都在盯着跳動的火焰,似是生怕裡面走出穿着盔甲的衛兵。
金甲半邊身子濺上暗色,還未等說出接下來的部署,就聽到旁邊風聲,随即是一聲悶響。
澹兮望見衆人慘狀,悲從中來,當着她們的面直接下跪,喃喃道:“對不起,我不該……同意售賣蠱蟲。”
金九想要上前,被宋十玉拉住。
他微微朝她搖頭,示意不要摻合。
這不是金九能插手的時候,不論是身份還是其他,最好保持安靜。
連澹兮妹妹金甲都站着不動,何況是金九。
洞内靜谧片刻,無人說話。
她們好像在思考,又好像隻是聽了,卻不作出應答。
巫蠱師這個族群以年長女性為尊,過了許久,洞内衆人才将目光投到火光微弱處。
三名頭發花白的嬢嬢們取下頭巾,将懷中嬰孩交給她人,這才走到篝火旁坐下。
宋十玉拉着金九走遠,走到遠處暫歇。
他自然而然的态度引起金甲側目,心說都到她們地界了,半條性命在她哥手裡,還敢這麼明目張膽?
似是覺察到金甲目光,宋十玉并未離金九很近,二人中間隔了一人距離坐下,靜靜望向她們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金甲這才默然移開視線,落在澹兮身上。
她忐忑不安地想,若是嬢嬢們不讓兄長繼續擔任,那就要讓她擔下了。
母親生前隻有她們兩個孩子,金甲實在不願困在山中這才跑到金家化名為金甲。這些年來,她視野開闊不少,看到帝君登基後女子也能科考做官,她也想看看朝堂上的風雲起伏,掌握天下動向。
這可怎麼辦……
她要答應留下來嗎……
金甲正激烈思考,嬢嬢們終于出聲。
“殺。”
這個字清晰響起。
澹兮像聽到什麼宣判,無聲伏地,嗓音顫抖:“是。”
不是?
就這麼認了?
金甲瞪大眼睛。
金九猛地起身。
兩側坐在山壁旁的蠱民們紛紛擡頭,眼中俱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