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慎敬!”雲禧深吸了一口氣,拂開刀一阻攔的手臂,一雙杏眸盯着淮陵王“你讓他們先出去,我有話同你說。”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進城門就會有人通知江遠侯府。
她很快會被抓回去,會有很長的時間都無法再出來。
那些打算她必須讓他知道。
“範小姐,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淮陵王仰頭,飲了一口杯中酒,眼中的薄醉化作冰霜。
雲禧見他不答,急性子的她失了耐心“如果今天來的是永安郡主,你也依然要為她贖身?”
“放肆”身為皇子,當衆被女子如此逼問,淮陵王眼中的醉意漸漸褪去“身為侯門嫡女,竟敢夜闖煙花之地,江遠侯府就是如此教養你的嗎?”
“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雲禧寸步不讓,絲毫也不怕他。
淮陵王側過臉,下巴微繃。
似是不願再與她多說一句地趕人“範小姐,請回。”
雲禧是個實心眼,就算撞南牆會頭破血流,那她也要看看南牆到底是什麼樣。
而現在,她隻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關乎着接下來她選擇的答案。
如果他回答是……那她此生絕不會再糾纏他一分。
她強制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聲音,倔強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就像一塊出鞘的劍,甯折不彎。
不肯為任何人妥協。
淮陵王眼中冷意驟起“永安郡主是貴女典範,自珍自愛,怎可能來這樣的煙花之地。”
雲禧喉頭一窒,被強行壓下的傷痛頃刻席卷了全身。
她太熟悉這樣的話了,卻沒想今天會從淮陵王口中聽到。
懷中為他專門求來的硯台成為了最燙手的山芋,她心涼至極“蕭慎敬,你……”
“雲禧!”沒等她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沓急匆匆的腳步聲。
雲禧攥拳回頭,看清走在前面的男子時,表情一僵。
一身氣焰立刻煙消雲散,轉身,下意識地就想跑。
範子石也就是雲禧的大哥,語氣極重地說道:“雲禧,現在立刻跟我回去。”
雲禧假裝沒聽到,邁出步子還想跑。
“雲禧,我會生氣的。”語氣都皆是難壓的怒意。
一聽這話,雲禧緊繃的肩膀瞬間塌了下去。
轉過身,面對範子石,老老實實地喊了一聲“大哥。”
範子石眼神微凝,這一瞬的神情極其複雜。
最後卻隻是對着淮陵王拱手拜了拜“雲禧不懂事打擾了王爺的雅興,還望王爺寬容不與她計較。”
“大哥……我還有話對淮陵王說……”雲禧走過去習慣性地想去拉範子石的手臂,企圖以撒嬌的方式争取一點時間。
她頭上有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小弟,都很照顧她,特别是大哥在她剛被找回來時,喜歡拍拍她的腦袋保證“大哥當然會照顧你,即便你不是我妹妹,也會這樣照顧于你。”
而這次眼看她的手就要碰到範子石的袖口時,他卻微不可查地朝後退了退。
雲禧的手從他袖口擦過。
“大哥!”她愣了一瞬,不服氣地又上前一步,想耍賴。
而以往疼她的範子石卻背過手,看了她一眼說道:“走吧,先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雲禧的錯覺,不過一月不見,哥哥好像……變了。
“可……”她用力攥着扇柄,她還沒有和淮陵王說清楚。
“雲禧!”範子石語氣極重。
像是她罪大惡極觸犯了天條。
雲禧撅了撅嘴不敢再說話,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淮陵王,提步朝範子石走去。
“王爺,微臣不打擾王爺雅興了。”範子石恭敬說完,硬拉着雲禧行禮。
彎腰時,她依然手持檀木扇嚴嚴實實地當着胸口。
似愛極那檀木扇。
淮陵王掃了一眼那扇下的碧玉墜。
扇墜旋轉間,露出了一個王字。
雲禧轉身,追上範子石讨好地說着“大哥,你不要生氣嘛,生氣會傷害自己的身體,這樣我會更難受的,一難受便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範子石繃着臉,仿佛打定注意不再搭理她。
雲禧知道這次留書出走一個月,家人定會很生氣,所以繼續說道“大哥,你這樣傷害自己我真的萬死難安……”
“胡說什麼。”一聽她詛咒自己,範子石到底是忍不住地斥責。
見他終于同自己說話了,雲禧喜笑顔開“大哥你最好了,雖然闆着臉的時候也很好看,但不闆着臉的時候更好看。”
“……”範子石偏頭,掩蓋松下的神情,轉瞬又立刻繃緊,像是不為所動。
花言巧語,讨好賣乖。
想起剛才她對自己說話時鋒利不肯屈的樣子,淮陵王微壓唇角,很快收回視線。
刀二看着大門口跟自己的哥哥嘀咕了一句“這次範小姐回去定要受罰。”
刀一看了眼自己的主子。
淮陵王神情不顯地端起酒杯,說了兩個字“倒酒。”
一直連頭也不敢擡的宋绮羅趕緊起身倒酒。
淮陵王仰頭,喉頭滾動間,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受罰又如何?
身為女子不待在閨閣後宅竟敢偷跑出家月餘,與野男人沾染不清,吃些苦頭也是應當。
否則如此無德無行肆意妄為的性子怎可嫁人婦教子女?
回江遠侯府的路上,雲禧一直使勁招數讨好範子石。
她不喜歡看到對她好的人生氣難受,這樣比打她一頓更難受。
隻是臨江遠侯府越近,她就有些心不在焉地沉默下來。
一想到滿屋子的親人皆會用失望的眼神望着她,就像無數的軟刀子戳進她的喉嚨,她就快喘不過氣了。
她甚至在看到江遠侯府的匾額時,腳步都頓了頓。
範子石偏頭,看了一眼雲禧。
見她穿着單薄,鼻頭都被凍得瑟瑟,到底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的身上,又不免想起她當初将那上好的狐裘翻牆送給淮陵王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