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雲禧,這次不要再頂撞……他們了……”父母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時,範子石及時改了口“你乖乖認錯認罰,絕對不要再像之前那樣頂嘴。”
“謝謝大哥,我知道了。”雲禧沖他笑了笑。
别看雲禧此時态度軟,說着讨好的話,卻全程沒有一句‘我錯了’。
她隻是……因為他是她的大哥,所以願意這樣哄他。
想到這裡,範子石默默地歎了口氣。
整個江遠侯府的人誰不知道雲禧性子倔,隻要她認為對的事,打死都不會說一句“我錯了。”
就像一頭倔驢,有一腔撞翻南牆的孤勇。
喜歡淮陵王,即便是成為了全京師茶餘飯後的笑話丢盡江遠侯府的臉面,乖乖地在祠堂裡跪了一月有餘,出來後卻仍然沒有一絲退縮。
仿佛隻要是她覺得沒有錯的事,她就不懼怕千難萬險,即便趟刀山赴火海也無所畏懼。
她執着得讓所有人頭疼,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母親常常說她性子不知道随了誰,一點都不像範家的人。
範子石又看了一眼身側的雲禧,神情複雜至極。
和雲禧想象的場面不同,這一次,父母甚至沒有見她。
夜色濃稠,不見星子。
燈籠在陡峭的春風中飄搖,身邊影影綽綽。
雲禧老老實實地站在正廳外,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
很快,房門打開。
雲禧看到了坐在正廳椅子上的父親母親。
大哥關上門的瞬間,她隐約看到了祖母和幾位堂叔。
都快宵禁了,祖母還未歇下?
想必是因為她,雲禧垂下腦袋。
雲禧八九歲就開始跟着養父押镖,走南闖北,她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閨秀 什麼風浪沒見過?
所以出門一個月餘她來說,當真是一件不足道的細微小事。
可對于親生父母來說,閨閣女子瞞着父母偷偷出門一月,是一件天都要塌下來的事。
可如果她不這樣做,如何解決困境?
她總是惹父母生煩,淮陵王也還沒有同意與她在一起。
她不想再惹父母傷心難受,也不願意放棄淮陵王。
就必須在離開前珍重地表明自己的心意,然後才能放心去從軍。
可現在解釋,再将她的打算說出口,隻會是火上澆油。
範子石走來,對身後的管家說道“把雲禧帶進後院的柴房,嚴加看守沒有允許絕不可放出來。”
“大哥,父親母親是不是太生氣了所以都不願見我嗎?”雲禧對于關柴房這件事毫不在意,倒是擔憂父母的态度“大哥你幫我勸勸父親母親,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們罵她打她還好,總比現在連見都不願見她一面還好,明顯是對她太過失望了。
範子石站在飄搖的燈火下,沒說話。
想到父母定然極為難過,雲禧揚聲喚道“父親,母親……”
“你們不要生氣傷害自己的身體好不好,你們打我,怎麼打都沒關系,我不怕疼的……我去找根鞭子來……”
她說着就要去找鞭子,轉身時卻被拉住。
範子石神情難掩複雜,歎息了一聲說道:“雲禧,如果你真的想認錯就去後院柴房好好待着思過。”
“不要……”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最後還是接着說道“再跑出來,惹父母傷心。”
“好。”雲禧立馬乖乖點頭,甚至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大哥快走吧。”
像是生怕晚一點關進柴房,父母就會多生氣一刻。
天真又赤忱。
昏暗中,範子石眼中閃過了一絲的不忍。
雲禧離開九歌坊不久,卿奉院的房門被打開。
守在門外的刀一刀二俱是一愣。
刀一不确定地問了句“王爺,現在要回府嗎?”
“回。”
淮陵王拂了拂袖口的褶皺,提步朝樓梯走去。
這九歌坊是京師有了名的銷金窟。
此時正是熱鬧之時,放眼望去酒酽花濃衣香鬓影,到處都是倚紅偎翠熬出的欲。
炖出滿堂浮生色授魂與。
唯獨從轉角樓梯走下來的修長身影格格不入。
淮陵王穿着竹月色素綢直裰,神色清冷疏淡。
踩着階梯一步步走下,像是清晨薄霧,又若孤峰獨立于群巒,隻是這濁世的看客,凡夫俗子别妄想沾染一分。
走到一樓,朝門口走去時,突然在嘈雜之中聽到了有人說話。
“剛才有個美人兒為了得到我的燙花檀香扇,非得與我春風一度……”
淮陵王腳步一頓。
緩緩回頭朝說話的人看去。
醉醺醺的男人毫無所查,摟着旁邊的女子高聲炫耀“胸口被人玩出了這麼一條紅印子……那眼睛看人的勁兒可比你……可比你騷多了……嘿嘿”
突然,男人渾身一顫,隻覺一股涼水從頭頂澆下。
“啊……”周圍的女子也花容失色朝這邊看來。
“你他娘的誰啊?”男人被澆得酒醒了一半,抹臉,破口大罵。
下一瞬,刀一的劍已經抵住了男人的喉嚨。
男人頓時吓得雙股顫顫“别……别殺我……”
淮陵王掏出一方霜白手帕,垂着丹鳳眼,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問道:“姓什麼?”
男人忙不疊回答“我……我姓王……”
“很好。”
男人還沒搞懂什麼很好時,淮陵王扔下一句“掌嘴二十。”
他的王妃絕不可能是雲禧那般女子。
他雖不會娶,但相識一場,也不至于任由腌臜人玷污而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