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開鋪子以來的第二單,江玉織翻開賬簿,想要登記,就看見沒寫完的那一頁上,行雲流水,筆鋒犀利,顯然不是她自己的字迹。
也不知道白硯在幹什麼……把他丢在那兒,自己跟着謝哥回來是不是不太好。
手頭的筆遲遲沒有落下,回過神來,窗外天光初現,江玉織才在帳簿上寫下周泉的名字。
沒有辦法量尺寸,隻能按照尋常尺寸劃線裁布。
她挑出合适的布匹,勾勾畫畫,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大半。
謝必安昨晚加固完鋪子的結界就走了,沒人來打擾她,說是馬上會有其他鬼來看顧。
江玉織不會拒絕他們想要保護她的好意,她自己的實力自己清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實則,江玉織做鬼之後從未清楚過自己能力,在地府呆着,有幾個實力強悍的鬼護着,沒處施展。
來人間之後,有大帝給的安魂鈴護體,用不上她出力。
即使把厲鬼的手腕灼燒的黢黑,她也以為是安魂鈴的效用,謝必安也選擇性地無視了她的傷害力。
社稷圖殘力在她魂魄裡那麼久,早就糾糾纏纏地幾乎與她融為一體,引渡到安魂鈴上的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兩者融合太深,所以在白硯汲取力量時,江玉織才會有困倦無力的感覺。
嘹亮,悲怆的唢呐聲幾乎穿透雲層,張沈兩家,出喪了。
衙門的人腰間系着白麻布,擡着兩具棺材,朝着城外的墓園行進。
走在最前面的兩位娘子,舉着白帆,木然地前行,流不出一滴眼淚。
整個出喪隊伍一片死寂。
江玉織像昨晚那樣,隐去身形,跟在隊伍後面。
白紙被抛起,又從空中落下。
時間還很早,路上遇不上什麼行人。
零散幾個,看到出喪隊伍,長歎一口氣就避讓到一旁。
行至城門,流民磚房是必經之路。
這裡的百姓活動時間要比城内早很多,他們要趕去上工,賺取生活所需。
幾個大人捂住小孩子的嘴,退到離隊伍遠一些的地方,直到他們走遠了,才松了口氣般,做自己的事去了。
江玉織似有所覺般回頭,對上周勇站在磚房門前淡漠的眸子。
隻見他盯着兩具棺材,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回屋子裡去。
隊伍要走遠了,江玉織顧不得想太多,抓緊跟上。
棺材被安穩的放入挖好的坑裡,雇來的幫工正在往裡填土。
張沈兩位娘子跪在墳前,一張一張地燒紙。
江玉織立在墳邊良久,我的親人又去哪裡了呢?
黑白無常以為她不記得了,但是上次莫名昏迷後,她就全想起來了。
全家被處決後,隻有她一個人遊蕩着回到江宅,父母哥哥的魂魄不見蹤影,遍尋無果,她發瘋了一樣把江宅翻了個底掉。
被黑白無常帶走時,已經是不清醒的模樣。
她都那個狀态了,居然沒有變成厲鬼。
檢查一番後,才知道她身體裡有社稷圖的力量,保住了她的意識。
醒過來的時候,一些細節的事情就記不起來了,一旦要想直到家人魂魄的去向,腦子裡就會像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打不散也撥不開。
也不知道是她意識的自我保護,還是社稷圖的蒙蔽。
下葬結束,隻餘下兩個官差,保護還跪着的兩個娘子。
江玉織便自顧自飄回鋪子。
街上漸漸熱鬧起來,她路過一家早食攤子時,突覺攤子前買東西的兩個身影很是熟悉。
仗着别人看不見,江玉織落下腳,直接湊到兩個女子其中一個面前,幾乎要貼上去。
那女子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自如地同老闆交談。
這不是她家織傘,織姒嗎?
紙人也能自己出來買東西了??
江玉織沒有錯過織傘臉上一閃而過的小細節。
好整以暇地坐在邊上的空凳子上,等兩人買完東西。
織傘買完東西,走之前,隐晦地看了江玉織一眼。
三個不是人的人就一起回到了鋪子。
櫃台守着的織衣,比往常生動許多,見她們回來,笑着打招呼,“小姐回來啦,大人在裡面等您呢。”
江玉織疑惑地點點頭,半隻腳剛踏進院子,一道米黃的身影就撲了過來。
毛茸茸的,很厚實。
“┗|`O′|┛嗷~~,織織織,好久不見!我好想你!汪!”
濕哒哒的舌頭差點就要舔到江玉織臉上,她連忙把這隻毛茸茸舉遠,定睛一看。
“你是……谛聽?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嘴裡問着,手上不自覺地把胖乎乎的小狗收攏到懷裡,輕輕揉它後頸的毛。
谛聽差點發出呼噜呼噜的舒服聲,“謝必安說找鬼來保護你,我當然義不容辭啦!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可愛!”
并不是虛胖的狗,跳出江玉織的懷抱,驕傲地挺着胸原地轉了一圈,展示自己雄偉的身軀。
正準備再撲到江玉織身上貼貼,蓄勢待發地腳步急刹車,死死盯着江玉織腰間挂着的安魂鈴。
“嗷嗚!嗷——織織!你怎麼能挂着這個!”一聲凄厲地狗叫,谛聽瘋狗般伸出爪子要拽。
有人大腿高的狗,想要勾到腰間挂飾還是很簡單的。
但是江玉織直接抓住了谛聽的兩隻前爪,強迫它立起來。
“大帝給的安魂鈴,你怎麼了?”沒等谛聽回答,江玉織眼尖的發現,它的後肢有什麼不一樣了。
感受到視線的谛聽,羞憤地“嗷嗚”,連忙用尾巴遮住,費勁巴拉地掙脫江玉織的手,縮到角落裡自閉去了。
江玉織更疑惑了,走到谛聽邊上,戳戳它柔軟的毛毛,“你……被閹……”
話音未落,谛聽彈射起步,“啪”地一下捂住江玉織的嘴。
“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