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無遺瞥向放在桌子上的花盆,問:“你拿花盆做什麼?”
“我要去東邊府邸找楚溪。”
“與韓灼有關?”
“嗯。”胥遠期點頭,随即又問簡無遺,“你怎麼徹夜未歸呀?”
簡無遺慢慢地說道:“我下山後,天色已晚,我便在外面随便找個地方睡了一宿。”
胥遠期“喲”了一聲,邊吃着包子,邊笑道:“你還怪會享受的。”
簡無遺:“……”
二人吃飽後,胥遠期要動身去東方府邸,簡無遺本要回去,胥遠期說他還有事相求,要與他還有大初小初一同商讨。
看他猶豫,胥遠期一把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晃悠着身體說道:“整日陰陰沉沉的做什麼,跟我出去逛逛,見見人,不好嗎?”
任他百般推脫,胥遠期還是把簡無遺架去了初小一那邊。
他昨夜在回來的路上已與大初小初約定好了在此見面。
進府後,他先給二人打了個招呼,而後便隻身一人去找楚溪。
剩餘三人圍在石桌旁,簡無遺不說話,大初小初有些尴尬,一直喝着水。
胥遠期抱着花盆敲響了楚溪的屋門,女子打開門看到他有些不知所措。
胥遠期笑道:“楚溪,你還記得我嗎?”
“我知道,你是胥遠期。”
他抿了一下嘴唇,說道:“在四方洞裡,我聽到了你和付夜紫的對話。”
他又連忙解釋:“但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楚溪一笑了之:“沒事。”
少年點點頭,将花盆遞了過去,少女有些不解。
胥遠期道:“那些信是我從劍蘭花盆裡找到的,花枯死了,花盆也被我摔碎了,但在幹涸的土壤中,我發現了一棵嫩芽。”
他低下頭,看着手中所持之物,花盆裡黑色土壤上,有一絲淺淺的綠意,那是一顆破土的嫩芽。
他道:“我不太懂花草,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劍蘭花,也許它隻是野花野草而已,但那時我看它如此頑強,便留了下來,重新栽種了起來。”
他眼帶笑意:“想來,這嫩芽無論是家花還是野花,都是前人留下的,我該将此物還給你。”
少女聽完他的話,眼裡帶着些惘然,伸出手接過了這花盆,她看着這棵嫩芽,露出了平靜的笑意。
“胥遠期,謝謝你!”
胥遠期撓撓頭:“沒事兒。”
楚溪又道:“你果然和傳聞一樣。”
“傳聞?”
“嗯。”楚溪擡起眉毛點點頭,道,“你不知道嗎?你挺出名的,我在風雲派的時候便聽過你的名字。”
他有些好奇:“啊?關于我什麼的……”
“關于你性格好,相貌好,天賦高,能力也強。”
胥遠期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尬笑了幾聲,同女子告了别。
他走回院子中央。
隻見大初小初忙着喝水,簡無遺則一臉平淡地看着二人。
他蹦到三人之間,穩穩坐了下來。
看他總算來了,簡無遺道:“有什麼事需要商量?”
胥遠期神色神秘:“來來來……”
幾人竊竊私語了片刻,大初小初若有所思,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而簡無遺皺着眉頭,滿臉的嫌棄與不解。
說完事後,胥遠期又将簡無遺拉着在這蹭了一頓午飯後才回到了歸墟司。
簡無遺嫌他耽誤了一上午的時間,回去後便趕往了後山。
胥遠期則躺在自己屋中,他想着剛剛安排好的事情,嘴角勾起了幾分笑意。
他起身,目光無意間落在了窗台,少年腦中浮現了那棵嫩芽。
在此刻,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若是此次霧妖真的就将他們關着,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若他們真死了,這間屋子會在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後,迎來下一個人。
韓灼費盡心思留下了那些信,那棵嫩芽。而他,若哪天真死了,留不下任何東西。
可胥遠期想留下些什麼。
除了《故人記》中冰冷的文字,他還想留下其他的東西證明他存在過。
他在屋中徘徊了幾圈,深邃的目光突然投向了書櫃。
聽聞歸墟司内大部分建築采用千年靈木而制,可萬年不腐不爛,這書櫃大概就是此等材料。
若是在書櫃背面親自刻上他的名字,就像“我是胥遠期”、“胥遠期來過”……諸如此類的話,也算是他真真切切地來過一回了。
事不宜遲,他當即就挪開了書櫃,可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瞬間呆愣住。
書櫃背面,密密麻麻的,刻滿了人名。
“山河派陳往安,我是第一屆除妖師哦。”
“風雲派謝流星,我也算是來過一回了。”
“風雲派何夢如,也來過。”
“……”
“風雲派韓灼,來過,花盆中有信。”
棕色的木闆上,字體彎彎扭扭,大小不一,由舊到新,如藏在地下的蟻穴一般,隻等着他人扒開草叢的那一刹,紛湧而出,震撼到讓胥遠期說不出話。
幾百年來,這些除妖師們,沒有任何聯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用一種幼稚且固執的方法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
少年深吸一口氣,拿出一把小刀,也仔細在書櫃背面刻上了幾個小字:“山河派胥遠期,明昭十四年,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