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變得很輕很輕,宋秋辭虛虛地擡着輸液的左手,視線強行遊離,躲開了沈晴野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下巴被沈晴野修長的指掌抵得發疼,頸邊被棉簽掃出熱感,對方袖口的冷調梨花味像繩索,不依不饒地纏上了他。
那種被天羅地網擒着的感覺,仿佛更重了。
“行了。”沈晴野的目光從男生冷白的頸邊擦過,微深的瞳色稍掩,壓下翻湧的情緒。
他揚手一抛,用完的棉球和藥膏順利落在幾米外的垃圾桶裡。
罩着自己的身影退去,宋秋辭悄悄松了一口氣。
一擡頭,沈晴野正饒有興緻地打量他:“實習翁,你這體質——開冰箱之前是不是得先穿宇航服?”
“?!”宋秋辭無語了一瞬,“想象力那麼豐富你怎麼不去寫文?!”
“因為我是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廢物。”沈晴野掀着眼簾看了眼吊瓶,伸手按下了床頭的呼喚鈴。
“文學無高低,說不定你也能寫出來流芳千古的好作品。”宋秋辭循循善誘。
“我不想。”沈晴野說,“我想當汪倫,照樣千古,你快送我。”
宋秋辭:“我送的能是汪倫嗎,我送的瘟神好吧。”
護士還是昨晚的那一位,她正要下夜班,臨走前接了這個呼喚鈴。
“拔針是吧。”她放輕腳步走進來,一眼看見坐在床邊的宋秋辭。
昨晚坐在手術室門前的男生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漂亮人偶,此刻人偶活了,一反昨夜溫潤安靜的模樣,正擡眼瞪人。
被瞪的人支着兩條長腿散漫地靠着隔壁床的床尾,頂着張生人勿近的帥臉,掂着手機玩抓大鵝,手腕甩得快要飛起。
“總監,你今天是沒有班要上嗎?”漂亮男生的聲音聽起來無可奈何。
“‘公司沒傻逼領導更好’”。帥哥言之鑿鑿,“這話老聽到,擇日不如撞日,我求證一下。”
“……!”
“哎别動。”護士連忙出聲,針尖拔得不好,在男生的手背上留了串小血珠,在冷白的手背上分外顯眼。
“沒事,小傷。”宋秋辭嘴角微彎。
笑到一半,撞見沈晴野黑沉的眼,他的目光躲閃了下。
“按好。”護士提醒,“體質太差了,以後要多吃多運動。”
這一折騰,小半個上午都要過去了。
“我去給孫叔交費。”宋秋辭按着手背上的棉花球,“等下我要回去寫文了。”
答應的新章還沒寫。
“好啊,順路,我開車送你。”沈晴野頭也沒擡。
“?”宋秋辭大為震撼,“你知道我住在哪嗎怎麼就順路了?”
“不知道。”沈晴野面無表情,說得問心無愧,“順我回評論區安家的路。”
宋秋辭:“……”
不要頂着我領導的臉說這種話啊。
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摔上了。
沈晴野那手機遊戲玩得飛起,沒跟出來。
宋秋辭背靠着門,雙手捂臉。
啊啊啊啊尴尬,怎麼就暴露了。
互聯網餓鬼爬到線下來了,沈晴野本來就很愛盯他了。
算了,先去交費,等下回家速度寫完文,還要過來給孫叔送晚飯。
而且——
宋秋辭的目光停在牆邊的病房号上。
他很不喜歡醫院這個地方。
害怕救護車急促的鳴笛,害怕行人臉上的愁雲慘淡,害怕記憶深處湧起的往事。
沈晴野在這裡時,那些記憶像暴曬後的相片,一切都褪色了。
病房裡。
沈晴野掂着手機,不緊不慢地從鍋裡拎出了大鵝,眸光擡了下,瞥過中年男人床頭的住院資料卡。
半晌,他打開搜索引擎,輸入了幾個關鍵詞——
“2016年、A市、車禍。”
網頁刷出一排信息,又思考了片刻,沈晴野在輸入框裡添加了一個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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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二刷。”
“太會寫了,這次強吻失敗,下次該成功了吧。”
“能加更嗎?我做什麼都可以。”
車内,副駕駛位上。
宋秋辭:“……”
“你知道我是作者以後。”他有氣無力地說,“不代表你可以直接把評論發我耳邊!”
“到了。”沈晴野手裡的方向盤一轉,車拐過路口,停在小區樓下。
啪嗒,安全帶卡扣松開。
“你等着,我馬上更。”宋秋辭推開車門,沖了出去。
現在是中午12點,他3小時可以寫一章,剩下2小時補覺做飯,再去醫院看看老孫。
他一路小跑着,沖到單元樓下,突然愣住了。
壞了。
昨天半夜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扔下電腦,跟着救護車出門時,他把家裡鑰匙放在了——
玄關的櫃子上。
宋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