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江市-江城别墅區】前一日傍晚。
“溫大俠,你這咋整的?”
葉淨月道,一邊将将濕透的沾滿泥水的白風衣和血迹斑斑的粉襯衫灰圍巾丢進洗衣機。
他找了兩件自己的衣服,朝着客廳走去,打量着溫疏風蒼白的臉龐挂着的血迹,“真沒事吧?”
溫疏風赤着上身,斜躺在沙發裡,長發濕漉漉地沾在脖頸上。
上半身□□,卻唯獨那副淡黃色的圓框眼鏡依舊架在鼻梁上,顯得十分突兀。
“啥人能把你給揍成這樣啊?”葉淨月把毛巾丢給他。“吐這麼多血,沒事兒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溫疏風接過來擦着嘴角的血迹,沒解釋,搖搖頭坐了起來,“沒事,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你找我,不會隻是想換身衣服吧?”葉淨月故作輕松打趣道。打量着他清瘦的身形,套上自己的襯衣也居然也挺合适的。
溫疏風沒說話,沉默地一顆顆扣着扣子。
半小時前,當葉淨月的跑車開到市局門口附近,看到暗影裡扶着牆、渾身是泥水血水的溫疏風,很是吓了一跳。
當時他看到,溫疏風血染的粉色襯衫的胸腹部處,有個鞋印格外明顯。
此刻,葉淨月看着他身上的傷,過往的一些經曆閃過腦海,曆曆在目。
他沒繼續問。隻道:“要不吃點止血的藥也行?我應該啥藥都有。”
“謝謝,不過用不着。隻是有……舊傷。”溫疏風罕見地沉悶。
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他擡起頭,沖葉淨月一咧嘴,笑容看起來慘兮兮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找你。”
方才脫衣服的時候,第一眼看到溫疏風的身體葉淨月吃了一驚。
他第一次對遍體鱗傷這個詞兒有了深刻領會。
溫疏風身上,光是陳年槍傷都有四五處,其餘的傷疤更是不計其數。
葉淨月瞧着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比他臉還寬的,淡黃色鏡片的圓框眼鏡,忍不住好奇道:“話說,你為啥大晚上還戴着墨鏡?”
溫疏風臉上的神色突然微妙一變,張了張口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見狀,葉淨月幹笑一聲,識趣地沒在問。立刻轉移話題,“也是哈。不過你這滿身的……嗯,建議你去紋個滿背,不然以後脫了衣服容易吓着女朋友。”
“不過換個角度想你也挺幸運的溫大俠,起碼臉一點兒也沒傷着。”
溫疏風已經穿好了衣服。瞥他一眼,“兔崽子别貧了,怪不得葉展什麼也不告訴你——還有,能不能别叫我大俠,叫溫叔。”
葉淨月眉毛一挑,“憑啥?”
“就憑我和葉展是平輩。”
“……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給您老人家喝咖啡了。”
葉淨月的聲音從茶水間傳來。
他将一碗熱熱的可樂姜湯放在溫疏風面前,看着他欠欠兒笑道:“瞅你剛那落湯雞樣,淋了挺久雨的吧。趁熱喝了,去去寒。”
“咳,謝謝。”溫疏風尴尬地笑笑,接過來,“行了,說正事。小葉,我确實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接下來我打算告訴你一件事,請務必保密……這件事,連你叔也不知道。”
-
【渝州市】
葉展醒來之際天還沒亮。他渾渾噩噩做了許多夢,仿佛沉睡了一個世紀之久。
以至于他醒來看到天是黑的,甚至以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黎明。
葉展扭過頭,看到甯遠正趴在自己床頭,扯着被角睡的正香。
他小心翼翼地朝旁邊挪了挪,把手機亮度調到最暗,看了眼時間,還好,是今天的五點半。
迷茫地坐起身,愣了有快十分鐘都忘記披外套,直到他打了個噴嚏,随後一股暖流從鼻腔深處淌過。
他趕忙抽了幾張紙塞住擦了一下,果不其然又流血了。
葉展捏着鼻子,立刻就翻身下床沖進洗手間。
本就睡的不沉的甯遠被踢到,迷茫睜眼,活動着被壓疼的僵硬手臂,聽到動靜轉過頭:“……先知你幹嘛?”
甯遠看到洗手間亮着燈,趕忙站起來走去。推開門,看到洗手池裡的血迹,頓時吓了一跳:“你咋了??”
見他低着頭彎腰趴在水池邊,甯遠沒敢動他,隻把水龍頭轉向熱水那邊,輕輕拍他的背:“你哪不舒服?”
“沒事兒,血止住了。”葉展洗淨手直起腰來,拿毛巾擦了擦,轉過頭詫異地看着他,“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打噴嚏太用力,鼻子流血,沒事兒的。”葉展好笑道,“你别總這麼……”
“……”甯遠表情複雜地看他一眼,“回去,把衣服穿上。”
葉展隻穿着一件單衣,鞋也沒來得及穿。
“你餓不餓?”甯遠問。沒忍住打了個呵欠,昨晚趴在床邊,他隻睡着了三四個小時。
葉展看他一眼,“你怎麼不到床上去睡?”
這次葉展訂的是個标間。旁邊的床連被子都還沒動過。
甯遠黑着眼圈,一臉怨氣——昨天夜裡失眠,他正坐在沙發上看小說,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擡頭一看是葉展人從床上滾下來了。
把人抱回床上,但葉展還是很睡得不老實。無奈之下甯遠隻好搬個凳子坐在他床邊,按着被子不讓他亂動。
你還好意思說?甯遠剛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沒好氣地随口胡謅道:“昨晚上吃飽了撐得,睡不着。”
葉展似乎真信了,眨眨眼看他,關切地問道:“胃不舒服?我有藥。怎麼不舒服?我或許……”
“行了行了,我沒事。”甯遠趕緊打斷他,“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嬌氣。”
見葉展還打量着自己,甯遠忽然心中一動,樂了:“怎麼,你是久病成醫了?還能幫我治治?”
葉展認真點頭:“沒準真能。至少我能告訴你該吃什麼藥管用。”
“而且我本來就是醫生。”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照你這麼說,我也是醫生。”甯遠不禁笑了聲。
這話沒毛病,隻不過患者不是活人而已。
“哎呀,我肚子疼,好疼。”甯遠忍着笑,捂着肚子朝床上一躺,閉上眼睛,“去給我倒杯熱水去。”
甯遠抿着唇,剛睜開一隻眼睛,就看到葉展近在咫尺的臉,頓時吓了一跳——這人手撐在他身側,迎面壓了過來,手指戳了下他左上腹:“喝熱水沒用的。……你那是什麼眼神?”
葉展見他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疑惑道。“怎麼,是這兒疼麼?”
“不是……你你你先起來!”甯遠驚恐道。
甯遠是斜着從床角躺下的,個兒沒他高的葉展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姿勢給他做觸診,此刻撐着手臂趴在他上方、葉展壓根沒覺得自己這個姿勢有什麼不對。
其實葉展壓根沒想那麼多,單純以為甯遠是被自己按痛了。他直起身,一把捉住甯遠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脈搏上,“别動!”
甯遠隻好停止掙紮。片刻後葉展松開手,意味不清地看了他一眼。
葉展沒說什麼,起身拿了兩個枕頭疊着放在床頭。随後伸手去拽他的胳膊:“你别這麼平躺着,聽我的,來坐先起來,靠着能舒服點兒。”
甯遠咬緊了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麻木地照做,人靠在疊着的枕頭上,葉展接下來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方才靠的很近的那張白淨臉龐——
第一次以這個角度看到男人,還是被壓着……甯遠咬了咬牙,油然而生一股異樣之感。
葉展已經替他蓋好了被子,他還在閉着眼裝死。
一旦進入關心他人的狀态,所有行為模式就開始變得行雲流水。他打開行李箱,從自己裝藥的小箱子裡精準地抽出兩盒,又在飲水器裡接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