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員工宿舍公寓1203,擺着飯菜的小桌前,兩人同樣對坐着。
“阿風今天在會上,你為什麼問起N2580?”
溫兆妍一身不吭,端着碗大快朵頤。
“N2580服役年限還未到期時,那時你還在特警支隊。你應該知道這槍是由我保管的,哪怕後來槍歸檔了。”寇正桦看着他,“怎麼,你不相信我,是在懷疑我麼?”
寇正桦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溫兆妍吃的很急,沒綁好的一縷長發垂在耳邊,寇正桦伸手去替他撩到耳後,手指碰到了他的臉。
溫兆妍下意識躲閃,但還是被他碰到了臉頰。
“阿風,你還在埋怨我。”寇正桦長歎一口氣。手低落下去,望着他語氣有半分失落。“你弟弟阿妍的事,确實是我對不住你……”
“都過去了,老師。”溫兆妍打斷他,輕松地笑說。“再說了,是兆妍他小子,自己不上進,怪不得您。”
“行了,我吃好了。”話畢溫兆妍就站了起來,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既然市局安排您來監視我,我自沒有拒絕的道理。”
“我去把上鋪打掃出來,您年紀也不輕了,就睡下鋪好了。”
寇正桦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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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市-東風巷203号】
東風巷203号,位于渝北郊區,這裡被大片的廢棄工廠建築群環繞。
隻有一個燈泡在門口閃爍着,地下室裡昏暗無比。
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捆住手腳、嘴上貼了膠布的年輕黃毛慢慢睜開眼,筋骨寸斷的痛覺從手腳傳來,他忍不住“嗚嗚”了兩聲。
他費勁地四處看,視線被一處亮着微光的虛掩的門吸引去了。
門内是個狹窄逼仄的房間,蒙着層灰的白床單已經被黑色的血染透了。行軍床很窄,床上的個子瘦高的人隻能勉強側躺着,蜷縮在角落裡費勁地喘氣。
染血的繃帶完全遮住人的面孔。她伸着一隻手臂,任憑剛剛清理過的傷口被新纏上的幹淨繃帶擠壓。
“洛甯,你這是怎麼弄的?”樓明昭紮好繃帶,把黑紅的毛巾擰幹,擰出一盆血水來。
洛甯搖頭,慢慢地坐起來,似乎對自己身上的傷痛毫無知覺。
樓明昭望着她,“再像這樣大面積燙傷一次,你的皮膚可能就再也長不出來了……”
“無妨。”洛甯活動着手腕,四下張望,“明昭姐,我想喝水。”
樓明昭遞給她水瓶。
一口氣喝完了水,洛甯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卻隻舔到唇邊粗糙的繃帶。
“你既然知道老二來過我這了,怎麼還敢冒險來找我?”樓明昭道,“小甯,我問你,昨晚上被人扔在巷口的無臉屍體,和你有關系麼?”
蜷在床上的瘦高人影沒回答,依依不舍地舔着嘴唇。她說:“還有水麼?”
“他們對你動刑了?”樓明昭看見,她身上剛剛被包紮好的地方又開始滲血,一絲絲浸透白繃帶。“你到底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來我這兒?”
洛甯一直低着頭。
樓明昭看着沉默不語喝水的洛甯,終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知道江山會來渝州?!”
聞言,洛甯那隻獨眼終于動了動。
“我來向你要一個人。”她說着站起身,朝門縫外一指——
“我得帶他走。”
……
“所以你的意思,江甯那邊派給你的任務就是配合渝州警方,來調查這群小混混?”
溫疏風狐疑地打量着江山,明顯不信——“就算是,當時江甯市局怎麼不查?這都過去好幾年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打江甯出來的。知根知底也好配合。”江山尴尬地咧嘴一笑,“話是這麼說。但誰看不出來我是被人支出來的。畢竟有中棟集團從中作梗,我在南陽分局是什麼處境,你也能想象出來。”
溫疏風沉吟了。這倒是說得通:陳永和中棟集團背後勢力勾結,恨不得手眼通天,現在的南陽分局恐怕也是一潭渾水。
雖然葉問水已經身死,但作為當年參與過這件事的他們這些知情者,陳永恐怕早就欲除之而後快。
“那你打算怎麼辦?”溫疏風終于松口,不打算再追問有關寇正桦的事情。
“還能咋辦,走一步看一步吧。”江山看了看表,便起身來,“今天太晚了,我也不好留在這打擾明昭姐。随便出去找個賓館對付一宿,明早就到渝州市局報道去。”
“你——”江山看向溫疏風,“就别送我了,你身上有傷,還是暫時留在明昭姐這安全。放心好了,有什麼進展我都會立刻通知你。”
“嗯。”溫疏風點頭答應下來。
目送着江山離去,溫疏風在原地又坐了一刻,這才慢慢起身,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地下室的門沒鎖牢。但打開門掃視一圈,溫疏風鏡片後的雙眼突然微微睜大——
無窗封死的地下室裡空蕩蕩的。原先關着的那個黃毛,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
年久失修的甬道裡沒有一盞路燈。周圍都是廢棄工廠,伸手不見五指。
江山沒開手電,深一腳淺一腳,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久,才終于繞出了這片廠區。
遠遠望見江邊碼頭的集裝箱群,他看了眼時間,朝那走去。
走過兩片集裝箱,徹底被高大的箱體包圍之際,突然一隻手從裡面伸出來,拍了下他的背。
“江隊,你可終于來了。可讓我好等。”
江山朝黑黢黢的集裝箱内望去。聽到那陰柔細弱的聲線,他略一點頭,朝着箱子裡走去:
“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