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魚尾是暗紅色,紅得發黑,宛如幹掉的岩漿邊湧動着熔岩。
六個幼崽站起一排,還沒人家魚尾大。
那要是一甩,六個都得飛上天,然後噗通一下掉進海裡。他到時候去哪裡找去。
白争争心跳都差點停了。
來不及喊,迅速一撈,将六個貓崽緊緊撈在懷裡。
他曲指,挨個敲腦門。
“誰叫你們撿到這邊的,要是掉下去怎麼辦?!”
“争争,大魚!”
貓崽縮着腦袋,還锲而不舍地扭動身子,急切地朝着那截魚尾揮動爪子。
白争争抱着他們不放,立在礁石上,往下望。
這魚确實大,隻一截尾巴露在這邊,都有一米多長。另一半魚頭還被這大礁石給擋住了,看不清楚。
雖然顔色奇怪些,但這一條頂十幾條魚了。
白争争将幼崽放下,道:“我去看看,你們離遠一點。”
幼崽們睜着大眼睛,在白争争的視線中,後退了幾米遠。
白争争翻越礁石,繞到魚頭那邊,卻不想腳下一滑,栽了下去——
“唔!”
不疼?
“争争!”幼崽們慌亂,全部湧過去。緊張得爪子都沒搗騰順暢,踉踉跄跄。
“沒事!不許過來!”白争争趕緊道。
他似抓到了海藻一樣的東西,固定了身子。屁股底下冰涼軟彈,想必是坐到了魚……
可手裡的觸感怎麼不對。
白争争捏了捏,沒有鱗片,倒像成年男性的胸肌……
他猛地低頭。
正對上一張絕豔俊美的臉。
礁石堆裡忽然冒出個人!
這多吓人。
白争争猛地站起,腳卻卡在礁石與男人之間的縫隙,又被拽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對、對不住!”
看自己坐着的位置正好在人魚的胸口,白争争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肩膀,趕緊抽出腳,站起來……
“哇嗚!!!”
白争争吓得連退兩步,直到背靠礁石,才堪堪止住腳步。
白争争後知後覺那“哇嗚”是誰發出來的,一擡頭,就見六個貓腦袋擠着往下看。圓眼亮晶晶的,爪子蠢蠢欲動。
“争争,這條魚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笨蛋!那是獸人!”
“不對,是魚人!”
“錯,是人魚!”
幾個幼崽說完,才發現白争争還盯着他們。小不點沖着他讨好一笑,緩慢地往後挪了挪,噌的一下,腦袋藏在礁石邊緣。
白争争望着那六對還能看得見的尖尖耳朵,氣笑了。
“還撿不撿魚了,等會兒潮水上漲,可就撿不了了。”
話音剛落,幼崽瞬間跑開。
那不行,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大潮,魚還沒撿完呢。
幼崽離開後,白争争感受到小腿上湧動的海水,垂下眼。
是人魚啊。
不過不知死活。
人魚身上隻有幼崽們剛剛咬住的那截尾鳍是好的,一道牙印都沒留下。餘下地方卻傷痕累累。
胸口上有緻命抓痕一道,深可見骨,橫亘整個左胸前。腰腹處被捅出幾個窟窿,傷口發白,爛做一團。
雖然不流血了,但肉明顯被魚吃過。
再有那自窄腰上蔓延而下的大尾巴上,傷口更是嚴重。
瞧那彎折的角度,尾巴是斷了的。
這是個大麻煩。
白争争探手,放在人魚鼻尖。感受不出什麼,又将指腹貼在他頸側。
噗通——
噗通——
很微弱的心跳,像水母緩慢在遊動。
救還是不救。
白争争現在要保護好部落的一群幼崽,沒多少精力。
但擺在眼前的是一條命,一條人魚。
白争争有些焦躁,不由得五指扣緊。
哥哥是部落培養的下一任祭司,白争争與他是雙胎,每天形影不離。他從祭司口中得知,這個名為環洲的地方,幾個環島所包圍的是一個叫人魚王國的地方。
這裡的人魚武力強悍,獸人懼怕,是獸人的領導者。而人魚族繁衍卻不比尋常獸人,每一條都彌足珍貴。
那若是他撿回去,是不是給幼崽們多了一個保障?
人魚傷得很重,不能活他就扔海裡。能活,他就算占了這個便宜,有了救命之恩相挾?
可,可他連幼崽都養得艱難了。
而且人魚這情況,能不能活下去還不一定呢……這不是給自己增加負擔。
白争争揪住頸側垂下來的黑發,眼裡愈發掙紮。
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他沉默地靜立在人魚身旁,看他的長發随海水飄蕩,半張臉沒在水中,像海妖一樣引誘着人。
而那些傷口處,剛剛被驚走的小魚小蝦又跑回來,循着味兒大口進食了。
白争争狠咬了下後槽牙,半蹲下,抓着人魚的手放在肩膀。
他撐着礁石使勁兒,将他擡起。
卻看他尾巴曲折,還别扭地抵在礁石上,又隻好将人魚放下,先抱着他那大尾巴往礁石上拽。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人魚沒個動彈。
回過頭,看貓崽們已經沿着海岸,将海鮮堆到了五堆,白争争郁悶的心情才算明朗。
算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當他為幼崽們積德了。
死不死活不活的,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