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千爻打量了二人一陣，“沒事就來吃飯，陳媽今天做的都是你們愛吃的。”

“那肯定有蟹粉豆腐了。”梁臾滿臉期待地在餐桌旁坐下。

“有，還有你愛吃的炸豬排和腌笃鮮。”

陳媽将餐盤一樣樣放下，随即擡起梁臾的手臂檢查，“不錯，紅腫基本上都消了。”

“小魚兒又被蟲子咬了？”蒲千爻問。

“可不是嘛。”陳媽在蒲千爻身旁落座，“這孩子……”

眼見着就要被全家人輪流數落了，梁臾趕緊岔開話題，“媽媽媽媽，新畫展的主題定了嗎？”

蒲千爻闆着臉，筷子在梁臾的手背敲了一下，“這招沒用，老實說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在家也圍着絲巾？”

“島上蟲子多，被咬很正常嘛。”梁臾捏起絲巾甩了一下，“這是新時尚。”

“是麼？”蒲千爻睨了女兒一眼，顯然不接受她這番狡辯。

梁臾還想狡辯到底，卻聽見梁峋在耳旁說：“她怕你為難林嘉燊，在院門外站了一上午，脖子曬傷了。”

“啧。”梁臾不滿地瞪着哥哥，“你怎麼這樣？”

“吃飯吧。”蒲千爻淡淡道，“絲巾摘了吧，我知道了。”

“喔。”梁臾嘟着嘴，梁峋已經先一步替她摘下欲蓋彌彰的絲巾。

“轉過去我看看。”蒲千爻說。

梁臾乖乖照做，聽見母親在一聲憂慮的歎息，“看着好些了，晚點記得再擦一次藥。”

“我遮起來就是不想你擔心嘛，我能照顧好自己的。”梁臾小聲辯解，“而且我不是擔心你為難林嘉燊，是擔心他惹你不高興了，牽連蘊靈姐的婚禮。”

“媽媽在你眼裡這麼小氣呀？”蒲千爻給女兒碗裡夾了一塊炸豬排，“小林那孩子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啦？媽媽覺得他還不錯。你為什麼不讓人家知道你是我女兒呀？”

一想到要把這個複雜曲折的心路曆程再解釋一遍，梁臾不禁感到心累，早知道不折騰這麼多事了。

好在梁峋還算有良心，代她把故事說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梁峋說完後，梁臾點頭以示肯定。

“會不會是你想多啦？”蒲千爻說，“照你的說法小林繞這麼一大圈不讓小程搭飛機圖什麼啦？為了和你一起旅行哦？”

“我就是不明白他的意圖才有顧慮嘛，反正以後也不會有交集了，這些事也沒必要說了嘛。”梁臾回答。

“以後不會有交集了？”梁峋挑眉質問，“那你今早這麼擔心他幹嘛？”

“你好煩。”梁臾輕輕踹了他一下，“都說了我是擔心蘊靈姐的婚禮。”

“真的嗎？”蒲千爻嘴角噙着笑，加入梁峋的隊列，像是認真思考了一番，總結道，“小林這孩子蠻靈光的啦。”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啦？”梁臾不滿。

梁臾的目光投向桌上唯一沒有調侃她的陳媽求助，哪知陳媽也學着蒲千爻一樣思考一番，補了一句：“是蠻靈光的。”

“這家是沒法待了。”梁臾徹底放棄抵抗，垂頭念叨着，“一桌人集齊母單、離異和喪偶，怎麼就隻攻擊我一個人啦？”

“離異不是你慫恿的嗎？”

“我談戀愛還怎麼用奢靡的物質腐蝕你？”

“喪偶怎麼啦？沒見過喪偶的日本老太太笑得多開心嘛？”

梁臾這話把三個人全得罪了，仨人輪番輸出，一直照着她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攻擊，一頓飯是吃得吵吵鬧鬧，受傷的隻有梁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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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燊獨自一人的午飯卻是索然無味。

他本以為午飯後梁臾就會回來，哪知她發了條信息說有些細節要和William商量，晚飯時再見，他隻好在遊泳打發時間。

一個人在房間泳池泡着的時間實在是太難熬，不管他怎麼溺在水裡都不能把自己變成魚，反而心裡沉甸甸的地裝着另一條魚。

有什麼事值得和那個William單獨聊的？我還是甲方呢，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呢？

林嘉燊浮出水面，煩躁地搓搓頭發，打算去沙灘走走。

夕陽下，陽光将沙灘染成橙紅色，細軟的砂礫跳動着細碎的光，像散落一地的金箔。遠處的天空有一條金魚翩翩遨遊，乘着海風暢意而行，魚腹釣着細細的繩，牽着地上的兩個身影。

林嘉燊定睛一看，那兩個被風筝牽引着追逐嬉笑的人正是梁臾和William。

梁臾眼裡盛着夕晖，亮閃閃的目光盯着翻飛的風筝，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純粹的、不帶任何顧忌的笑。William站在她身後，不時指揮兩句，有時直接上手幫忙，待金魚飛得又穩又平，他又将線筒還給梁臾，替她整理随風翻舞的碎發。

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親昵，他的指尖觸碰到梁臾的額角、臉頰、後頸，梁臾沒有躲開，也沒有任何遲疑。

林嘉燊怔住了，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甚至忘記了生氣。為什麼？為什麼那個William也可以？為什麼她不躲開他的觸碰？所以隻是我不可以嗎？

隻有我不可以嗎？隻讨厭我？

這個可怕的念頭自心裡産生便立刻擒住了他的心髒，迅速攀纏住他的五髒六腑，禁锢他的四肢百骸。他呆呆地站在那，以至于沒有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

“小燊？”一隻手覆上林嘉燊的肩頭。

噩夢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林嘉燊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見一身休閑西裝的霍雲栖，和他身旁的……蒲千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