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喧鬧,當事人之一的風予卿終于如夢初醒,急忙從口袋裡拿了一包紙,顫抖着手往外抽,一張一張覆蓋在傷口上,又看着它們浸透成血色。
老師來得很快,好在負責跑去叫人的祝白凝頭腦還算清醒,不忘帶了好幾個體育老師一起來。見到此陣仗的女人似乎還想逃跑,可是很快,幾個老師就壓住了她。
短短五分鐘,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池淮穆還保持着原先那個姿勢,大腦因為過度的暈眩未能反應過來。
“池哥……”風予卿眼睛裡蓄滿淚,聲音有點顫,“疼不疼啊?”
疼?
其實沒感覺。
不過血落下來劃過掌心的時候,确實有點涼,凍得他骨頭痛。
“喂?喂!哥你說句話啊哥!”沈濟像是真怕他死了,急得給他肩膀上來了一巴掌,“急死我了啊你!!!”
下一秒,他得到了池淮穆冰冷的一拳和沒有溫度的一句話。
“沒死。”
流點血而已。好得很。
相比起這個……他擡眸,看了一眼通往辦公室方向的路。
空無一人。
還好溫錦年不在。
要是他在這裡……池淮穆根本想象不到,對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害怕?生氣?還是……
“池同學!!”
完蛋。池淮穆勉強扯了一下嘴角,卻還是隻能擡起頭直面現實。
走廊上雪化了,地闆濕濕的滑滑的,走着很不順腳。溫錦年抱着一疊書跑得磕磕絆絆,到面前的時候還險些摔跤,零下幾度的天氣裡,硬是跑出了一身的熱氣。
池淮穆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将還在流血的手藏在身後,伸出另隻手想去揉揉對方腦袋:“回來了。”
意料之外,溫錦年偏了偏頭,徑直躲開了他的手。
随後就将他背在身後的那一隻手拉了出來——一片鮮豔的、未幹涸的紅色,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暴露在他們的眼裡。
池淮穆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微微怔住。
“…我看見了,”溫錦年蹙眉,很緊地拉着他的手不放,聲音少見地冷下來,“為什麼不讓我看。”
周圍很混亂,到處都是人嘈雜的堆在一起的聲音,所以池淮穆有些聽不清對方在講什麼。
于是他下意識地往前靠了一下,貼得近了一些,聲音放緩:“說什麼?”
溫錦年抿了抿嘴沒說話。
饒是再遲鈍的人這會兒肯定都能感覺到一絲不正常,池淮穆自然也察覺到了這點微妙的氣氛變化。他張開嘴本想說什麼,結果直接被匆匆趕來關心的林韻秋打斷了。
“池同學?怎麼傷這麼重?!”她看了一眼那個還冒着血的窟窿,急急地扯了兩片紙塞到池淮穆的掌心,“止止血!溫同學,快和池同學去一趟醫務室!”
被提名的人看着那道傷口默了會兒,半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喧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嘴裡罵聲不斷的女人也被老師和保安帶走了。池淮穆被溫錦年牽着往樓梯口走,看着人很少見地冷着臉一言不發。
——從剛才到現在,他好像一直都保持着這樣的表情。
池淮穆頓了一下腳步,嘗試着叫他:“溫老師。”
溫錦年沒回頭:“說。”
“我疼。”
“…活該。”
“真疼。”
面前的人停下了。好半天,溫錦年終于歎着氣轉過身來:“哪裡疼…”
“心裡,”池淮穆低着嗓子,“好疼。”
“溫老師,别讨厭我。”
意料之外的字句就這樣砸進耳朵裡,溫錦年有點無措地眨眼,看着面前人垂下眸子露出歉疚的表情,突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不過有一點,他是清楚的——編排了那麼久的狠話,是一句都放不出去了。
“我……不是……你……”溫錦年張嘴,磕磕巴巴了半天,“不是,沒讨厭你……”
“那你不理我。”
“沒不理你……”
“你還生我氣了。”
“……”
溫錦年不自然地别過臉,底氣不足地嘟囔:“那是氣你傻。”
池淮穆挑眉:“嗯?”
“氣你……怎麼不知道自己處理一下,還有…為什麼藏起來不給我看。”
他明白那句自己沒聽清的話是什麼了。
溫錦年低下頭,嘴裡還在說:“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而我不知道……我會覺得你好像不把我當朋友。”
“池淮穆同學,可不可以什麼都讓我有一份知情權?”他頓了頓,“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小朋友。”
再真誠不過的語句,聽得池淮穆心裡不由自主一軟。
“好,”他偏過頭,“以後不會了。”
“那現在……可以原諒我嗎?”
溫錦年似是沒想到池淮穆會這麼說。半晌,他終于從發愣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并擡頭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嗯,原諒你。”
話語和眼神,一樣的堅定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