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表示贊同,兩人正準備轉身下山,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呼喚:“許溪竹?”
聲音越來越近,許溪竹猛地站起,眯起眼向聲音來處尋找。隻見沈林舟穿着雨衣,懷裡抱着一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腳下還踉跄了一下。
“沈林舟!我們在這!你慢點注意安全!”許溪竹打開手機電筒,高舉着揮舞。
沈林舟看見光點晃動,一時沒有找到下去的路。索性也不顧什麼風度,直接從陡坡上滑了下來,他那昂貴的風衣下擺被荊棘扯成碎布。
沈林舟将雨衣遞給大家,看見靠坐在旁邊的小冬,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有人受傷了?”
“傷到大腿不敢直接拔出來,我們把竹根鋸斷了,但現在下山也有困難。”許溪竹在沈林舟身邊蹲下,向他講述傷勢,同時安撫小冬的情緒,為他擋住砸在臉上的雨水。
“得用擔架。有雷竹嗎?或者其他硬度高的。”沈林舟邊說邊拿出拖車繩解開理順。
許溪竹立即明白了沈林舟的用意,立刻向工友們喊道:“再砍兩根雷竹!要帶杈的!”
有了竹竿和繩子,沈林舟迅速制作出一個簡易擔架。拖車繩交叉繞過兩根竹竿,枝杈正好可以固定繩子防止打滑。
幾人将小冬擡上擔架,沈林舟又用繩子将他也固定在擔架上。
“躺着肯定不舒服,将就着點。”沈林舟向小冬點點頭,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小冬嘴唇已有些發白,哆嗦着說:“謝……謝謝哥!”
兩名工友主動承擔起擡擔架的工作,說自己常年進山收竹,走上路熟練,鞋底也足夠防滑。
大家重新排好隊形,兩人在前背着竹捆,将運送傷員的兩人夾在中間,許溪竹和沈林舟落在最後。
給其他工友讓行時,沈林舟下意識向旁邊退一步。
“當心!”
許溪竹的反應速度如同捕獵的花豹,雙手抓住他猛地拉回來。他在一秒内體驗了心情過山車,那讓開的一步,他的腳堪堪懸在斷崖邊緣,在被拉住的瞬間,他甚至聽到碎石滾落深澗的聲音。
被拉回安全處,但由于慣性又繼續向前幾步,他直接撲到許溪竹懷裡。
許溪竹被他撞得後退兩步,後背靠上山坡,兩人幾乎鼻尖相抵。
雨水順着沈林舟的下颌滴在她鎖骨處,那裡有道結痂的刮痕,像一尾水中的小魚。
“你心跳好快。” 他突然說。
許溪竹觸電般想要後退,然而由于不會土遁失敗,被緊擁在沈林舟和羊山共同的懷抱裡。
“還不是被你吓的。”她不想輸了氣勢。
“嗯……我也吓到了,讓我安心一會兒。”
擔心身體的貼合會讓許溪竹感到冒犯,他一直保持二人身體之間有大約一拳的距離,隻是彎下腰,将額頭輕輕放在了許溪竹肩上。
許溪竹掙紮許久,還是一手輕輕拍上沈林舟後背,“沒事了,不怕。”
沈林舟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傻笑。
“不過你怎麼想到過來了?還帶着那麼多救急物品,陳阿婆叫你回去的?”
沈林舟的笑容突然消失,想起還有賬要算。
“庫房失火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雷雨天進山采竹知不知道多危險!你們都在搶救意外事件,唯獨把我排除在外。許溪竹,這就是你對合作夥伴的态度?”
他目光逼視她的雙眼,想看透這人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雙手扣住她的肩膀。
雷聲在雲層深處醞釀,她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破損的衣擺,“阿婆說你今天去燒制重要作品……”
“你難道不比作品重要?”沈林舟的聲音陡然拔高,眼底燒着暗火,“許溪竹,我知道你有你的考慮和強烈的邊界感,但我以為自己對你的重視表現得足夠明顯。你不能用你多年的慣性思維推導我的态度,這對我不公平!”
或許你曾經沒有得到重視和體諒,沒有感受過别人放下自己的事情以你為先。但你不能認為永遠不會有人願意這麼做,你應該體會具體的人對你的情感,你不能把任何人都關在心門的外邊。
他的尾音被驚雷劈碎在山谷,讓許溪竹恍惚以為是他說到最後嗓音都在顫抖。
憤怒、失望的沈林舟,可太讓人感到陌生了。
原來真的會有人在你遇到困難時,由于沒有信賴他、打擾他尋求幫助而感到失望嗎?
擔架隊在百米外發出驚呼,衆人來到一處斜度很高的下坡,正前後配合着穩定擔架。
“先下山吧,還在打雷,山裡不安全。”許溪竹握住沈林舟的手,算是妥協示好。
沈林舟卻幹脆地從她冰涼的掌心抽出手,俯身背起轉滿竹材的背簍,順手挑出一根長度合适的做登山杖用。
他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卻在許溪竹默默跟上時向後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