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說:“不可以。”
如此毫不留情的打斷,縱使口若懸河者,也得因突如其來的斷流而停,更何況本就慌亂得無以複加的那男生。
卡了兩秒,他朝餘青痕一深鞠躬,嗫嚅了句“不好意思”,一溜煙跑走了。
這就是餘青痕關于表白場面最初的記憶。
她也不是沒遇見過其他的表白方式。
攻勢猛烈如三日堵門狂送奶茶者有之,做派文藝如情書不斷表白詩朗誦者亦有之。
但這些都未曾被她真正地挂心過,如同碰上雨天,打把傘走過,到後來,雨是哪日哪時下的,也都忘了。
而升上高二後,或許是她一視同仁的漠然态度所緻,這類的情況再未發生。
……好吧,真的有。
餘青痕摸了下鼻尖,将信收起,無視遙遠的講台上地理老師滔滔不絕的演說,抓起筆做起練習來。
兩節課實話說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周一要升旗,餘青痕便順手把包留在一班教室走廊外,徑直下樓了。
才走到操場,兩隻眼探照燈般逡巡着的梁窈便迎上來,抱住餘青痕的胳膊。
她臉上紅痕已經消了,隻時不時還擤擤鼻涕,表情很難解讀,像是震驚又像八卦,急匆匆有話要說的樣子。
但沒等到她開口,兩個男生忽然也紮堆着,來到餘青痕面前。
是池舟和林文。
餘青痕看了池舟一眼,目光說不出來是什麼含義,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差别。
一開始,池舟下意識避讓了下她的眼神,但待他再看回去時,餘青痕已經移開了目光,在看操場外圍的一圈看台。
而梁窈要說的話也沒說成,被話密得吓人的林文堵住了。
他一個勁地胡侃,樂呵呵地和餘青痕聊沒人在意的天。
梁窈的表情從急切到無語再到無力,隻花費了短短三分鐘。
她在心裡給予了林文普通話資格證書,指望能憑借這個讓這家夥放過自己,無果,隻得兩手在胸口豎起一個大叉,大聲表示:
“行了行了!我不說就是了!”
餘青痕也沒法從中找到一個空隙打斷林文,看在他找話題找得額頭冒汗的樣子,也便随他去了。
她轉而看看梁窈,隻接收到她一個“你回教室就知道”的心累答複,心下不免真起了一點好奇。
然而儀式結束,一回教室,她便為自己這點好奇後悔了。
原因無他,隻是她在自己桌面上,發現了一束鮮妍欲滴的粉白郁金香。
露水濃重,一看便是很新鮮的。
是誰送來的,答案不言自明。
……算什麼驚喜嗎?還需要捂梁窈的嘴。
餘青痕站了會,一時竟說不出話。
下一秒,趁時間還足,她果斷抓起那花,徑直往在座位邊上探頭探腦的池舟那兒走。
“……什麼意思?”
餘青痕單手舉着花,玻璃似的眼睛看着池舟。
上午的陽光穿透窗子,照亮池舟眼眸因而生緊張的顫動。
在這樣的顫動中,他憑借不知哪生出的一陣勇氣道:
“我……我想追求你。”
并非他不清楚曾對餘青痕告白者的結果,事實上,昨晚乃至更早之前,他便聽厭也看厭了。
但那些隻能延緩他靠近的速度,改變他靠近的方式,卻不能抑制心跳。
日夜連綿的夢境,也始終催促着他快訴說心意。
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夢如此說。
網絡上似乎有句話說,愛情在男性身上的表現是猶豫。
但他仿佛曾經親身驗證過猶豫的結果,因此,隻剩下一往無前的抉擇。
都已經讓她知道你喜歡她了,還怕再做什麼嗎?
“……沒有意義。”
或許是一秒,或許是一分鐘。
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餘青痕隻是這樣說。
“還給你。”
說完,她便不再看池舟的表情,把花穩穩地放回池舟桌上,轉身走了。
坐回座位上,梁窈很吃驚地湊近來問:“他真和你表白啊?”
“……嗯。”餘青痕眼也不擡,看着桌上沾染着的一小塊水漬,心裡沒由來地有些微妙地不爽。
“天呢……”梁窈皺皺鼻子,“我之前就有點奇怪,他平時都不學的,怎麼就光找你問題。難不成那會就……”
“但這也太草率了。”
“青痕你可别接受啊……”
餘青痕沒作聲,隻是一語不發地,拿紙拭去了桌面上郁金香的露水。
仔仔細細,一點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