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喇氏來了一回,就好像找到了同盟似的,之後就總來。
說起萬黼就要哭,她心疼萬黼,郭貴人心疼四公主。她一提起萬黼,郭貴人就想起自己的女兒,然後兩個人就總是一塊兒對着垂淚。
萬黼可能是真的不成了,都不必阿哥所那邊傳出消息來,現在滿宮裡都知道萬黼阿哥沒有多少時日了。
琇瑩就怕納喇氏受這個消息刺激,帶着郭貴人瘋出什麼事情來,所以隻要是納喇氏來尋郭貴人,她就要過去看着,郭貴人要是動了什麼念頭,她也能跟着勸一勸。
郭貴人到底還是因為傷心過度病了,躺在床榻上吃藥,病的起因不好,不敢驚動妃主子,就隻能吃舊藥。
琇瑩覺得應當報上去請太醫來看一看,但郭貴人攔着不許她去。一旦琇瑩強硬些,郭貴人就很激動,反而對病情不利。
琇瑩為了不刺激郭貴人,隻好答應暫且不去找如今管着宮務的鈕祜祿妃。
郭貴人的顧及,琇瑩心裡清楚,是怕這些事情牽扯出來,會遭到鈕祜祿妃的訓斥。而太醫能不能請來,也全憑鈕祜祿妃的一句話。
現如今後宮做主的人,便是鈕祜祿氏。在出身高貴的鈕祜祿氏眼裡,這些貴人庶妃們,實在不算什麼。
每年宮裡因病死的,因病挪出來的貴人庶妃宮女,大有人在。
郭貴人不能不怕。
下雪的日子裡,納喇氏幾乎天天都來,天兒慢慢放了晴,雪化起來,納喇氏也幾乎是總要來一趟。
郭貴人病了後,琇瑩要照顧姐姐,不耐煩應付納喇氏,更是以養病為由,将納喇氏拒之門外了。
納喇氏倒是做出姐妹情深的模樣:“我是來陪伴郭妹妹的,這些時日咱們一處做伴,不是挺好的?有我陪着說話,你這個親妹妹也在,郭妹妹的病豈不是會好的更快些?”
“貴人請回吧。”
琇瑩道,“姐姐病在身上,又有病氣,這天兒還冷着,貴人若是沾染病氣有什麼好歹那就不好了。我們姐妹擔待不起。”
“這是什麼話。”
納喇氏道,“我如今是個難見天顔的人,好不容易有投契的姐妹說說話,怎麼會怕這個?你姐姐如今也不能伺候皇上了,倒是你,雖說這大半個月沒有動靜,但你還年輕,還等得起,要是你為你姐姐的病有個什麼,那你們姐妹的指望,豈不是都沒了?”
“我怎麼忍心斷送你們姐妹的前程呢?”
這女人一旦進了宮,不管是什麼渠道途徑進來的,一旦成為了皇上的女人,這輩子就深鎖宮中了。
困在籠中的鳥雀或許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但困在深宮中的女人卻知道自己永遠會囿于這一方天地之中。
她們籌謀算計,斤斤計較,眼睛永遠盯在别人身上,她們有大把的時間來盤算心機,她們會慢慢的學會笑着當面稱姐妹,其實心裡恨不得對面的人去死的癫狂心思。
她們甚至不會直接殺人,而是花着水磨功夫,想着法兒拐彎抹角的害人性命。
臨了,還要一口咬定這是為了你好啊。
琇瑩寸步不讓,端端正正的擋在納喇氏身前:“我和姐姐從小是在盛京長大的。我們那兒的旗人姑娘和京城裡的不一樣。總是常常跟着家裡的父兄上山打獵的。”
“姐姐常說我像個野小子一樣。進宮後,嬷嬷說宮裡的規矩我是同期秀女裡學的最好的。貴人看我姐姐是不是很好相處?我和姐姐不一樣,誰若是招惹了我,我就跟山裡的猛獸一樣,多少也要咬一口才罷休。”
“貴人若是一定要找這麼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不如同我一起去見一見鈕祜祿妃主子,說道說道那日在宮道上攔着太醫的事吧。”
納喇氏就怕她說這個,要不然這些天做這些功夫磋磨她們姐妹幹什麼呢。
郭貴人不敢幹這樣的事,可這個叫人看不透脾性又亮爪子的小郭絡羅氏指定是個難纏的。
想着她們姐妹現在内外交困,也沒有什麼翻身的餘地了。
納喇氏心裡也松快些,給一些空間,省得逼急了引火燒身,等緩一緩,她自然有辦法摁死這姐妹倆。
納喇氏想定,決意退一步明哲保身:“我不過說道幾句,妹妹怎麼就急了?”
“也罷了。妹妹辛苦些,我改日再來吧。”
納喇氏還沒來得及走,就聽見有紛雜腳步聲而來。
翊坤宮如今住着的都是不得寵的人。
八百年也沒人來一回,這些時日來得最勤的就是她這個納喇貴人了。
納喇氏停住腳步,倒是想看一看是誰在這時候來翊坤宮。
聽這聲音,似乎是沖着郭貴人這邊來的。
納喇氏站在前頭,琇瑩站在台階上,兩個人的視線沒有重疊,都是一同看到來人的。
宮裡的太監等級分明,禦前伺候的小太監和别的地兒就是不一樣,看衣裳儀态都能認出來。
更何況便是沒有侍寝過的庶妃,也在進宮的時候受過培訓,絕不能認錯了禦前伺候的人。
更别說是替萬歲爺傳話的人了。
誰能想到,這會兒乾清宮居然有人來了。
還是沖着郭貴人來的。
納喇氏迎過去,琇瑩瞧了她一眼,也跟着迎過去。
那小太監先看見納喇氏,有些困惑,随後瞧見琇瑩,才笑了:“庶妃倒是叫奴才一頓好找呢。不在屋裡卻在這裡,還好是沒出翊坤宮,否則奴才何處找去。”
琇瑩忙道:“有勞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