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英格蘭王後搬到倫敦塔待産後,冬日的凍雨總是淅淅瀝瀝地落不幹淨,仿佛天空也在為這個王國即将到來的悲劇哀哭。約克的伊麗莎白乏力地倚靠在床頭,她美麗的面龐因為懷孕而略顯浮腫,曾經清亮如星子的雙眼如今被憂慮的陰翳所蒙蔽。
“陛下,該喝藥茶了。”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手中的托盤上端着一杯散發着草藥香氣的茶水。
約克的伊麗莎白虛弱地點點頭,用微顫的手接過茶杯。自從得知自己再度懷孕,她便常常懷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在三十六歲的年紀再度懷孕,風險遠高于以往。而獨子的離世給這位母親的心帶來了持續性的隐痛,更是加劇了她孕期的不适。
“國王陛下今天會來看我嗎?”她輕聲問道,目光期待地看着對方。
侍女低頭回避着王後的注視:“國王陛下派人傳話,說他今日有重要國事,恐怕——”
“我明白了。”約克的伊麗莎白打斷了她,唇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告訴他,不必擔心我。我和孩子都很好。”
侍女行了一禮退出房間,約克的伊麗莎白終于能夠卸下微笑面具,讓淚水靜靜流淌。她輕撫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低聲呢喃:"我的孩子,如果你是個男孩,你将為英格蘭帶來新的希望。如果你是女孩,那麼願上帝保佑你,還有瑪吉、莉茲和小瑪麗,不要因為沒有兄弟的依仗而陷入悲慘的境地。”
在王後臨産期間,亨利七世幾乎日夜守在倫敦塔附近,但很少進入産房,仿佛害怕親眼目睹可能發生的悲劇。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焦慮,眼中閃爍着對未來的恐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王後無法為都铎家族帶來一位健康的男性繼承人,他辛苦建立的王朝或将陷入危機。
在另一個房間裡,瑪格麗特·博福特跪在祈禱台前,雙手緊握,為兒媳的安全分娩而祈禱。這位老夫人經曆過無數政治風暴,但此刻,她隻是一個擔憂家人的祖母。
“上帝啊,請你保佑伊麗莎白和她的孩子。”她低聲念着禱詞,“請賜予我的兒子亨利一個強壯的男孩,讓都铎王朝能夠延續。”
……
1503年2月2日的淩晨,約克的伊麗莎白被臨産的陣痛喚醒。整個倫敦塔籠罩在緊張的氣氛中,侍女們來回奔走,醫生和助産士們聚集在産床周圍。亨利七世在産房外焦灼地踱步,每一聲妻子的嘶喊都像利刃一般淩遲着他的心。
幾個小時後,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傳來。亨利七世立刻停下腳步,滿懷期待地望向産房的門。
“陛下,”一位侍女走出來宣布,“王後生下了一位公主。”
亨利七世的肩膀明顯地垮了下來,但他很快強行提起了嘴角:“王後和孩子都安好?”
“是的,陛下,但王後已經力竭。醫生說她需要長時間的卧床靜養才能恢複。”
國王點點頭,沒有立即進入産房探視妻女,而是走到回廊盡頭的窗前,凝望着遠方。又一個女兒,不是他渴求的男性繼承人。雖然失望,但他依然感謝上帝保全了伊麗莎白和孩子平安無事。
“我們将為她取名凱瑟琳,以紀念她的曾祖母瓦盧瓦的凱瑟琳和她祖母的曾祖母凱瑟琳·斯溫福德。”他最終在漫長的思考之後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的溫柔。
幾天後的溫莎城堡,在約克的伊麗莎白待産期間留守此地的瑪格麗特·都铎、伊麗莎白·都铎與瑪麗·都铎收到了一封來自父親的信,告知她們又多了一個小妹妹凱瑟琳。七歲的瑪麗·都铎在聽長姐瑪格麗特念完信後就開始暢想以後要将凱瑟琳打扮成漂亮的玩偶,而十四歲的瑪格麗特·都铎卻捏着信紙,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又一個妹妹,”她輕聲對自己說,“父親一定很失望。”
瑪麗·都铎天真無邪地問道:“瑪吉,你不高興嗎?”
瑪格麗特·都铎搖搖頭:“不是的。我隻是在想,這意味着我仍然是王位的假定繼承人。”她停頓片刻,“也許,這就是上帝的旨意。”
十二歲的伊麗莎白·都铎在一旁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一方面,她為母親的平安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她也明白,沒有新的男性繼承人出現,使得姐姐瑪格麗特的王位繼承人地位更加穩固,而自己也仍然是英格蘭王位繼承序列中的第二順位。
“至少不是男孩,我的繼承順位沒有下降。”她暗自想道,随即對自己居然産生了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感到愧疚,趕緊在胸口畫了個十字祈求上帝寬宥。
遠在西班牙的費爾南多收到這個消息時,也在思考這對他與瑪格麗特的未來意味着什麼。如果瑪格麗特·都铎真的成為英格蘭女王,他們的婚姻将不僅僅是個人幸福的問題,更是兩個王國的聯合。這個念頭令人既興奮又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