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們……”深陷在厚重被褥裡的費爾南多二世發出微弱的聲音,“你們終于來了。”
費爾南多六世跪在床邊,握住父親枯瘦的手:“父親,我們來了。亞瑟、胡安和瑪戈也來了,還有蘇格蘭的瑪麗女王。”胡安娜跟着跪在一旁,淚如泉湧。
老國王艱難地點點頭:“讓我見見他們……我的孫兒們和孫女……還有我未來的孫媳……”
瑪格麗特一世立即派人将孩子們帶來。亞瑟有些害怕形容消瘦到陌生的祖父,但在父母的鼓勵下,他還是走近病床,親吻了祖父的手。
“你長得越來越像你的父親了。”費爾南多二世吃力地擡起眼,辨認着亞瑟的面容。在看到對方紅潤如蘋果的臉蛋後,他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個偉大的國王。”
胡安已經一歲多了,卻還是弱不禁風,隻能時時被保姆抱在懷中悉心呵護。費爾南多二世見狀,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最後隻是說道:“我的小胡安,還是不要離我這個病人太近罷,當心過了病氣。願你快點好起來,這也是我這個祖父最後一點微不足道的心願了。”
襁褓中的瑪加麗塔睜着大而清亮的雙眼,絲毫不懼眼前祖父幹枯的面容,發出好奇的咿呀聲。費爾南多二世臉上的不快稍稍消散了些:“我的小公主,你長大後一定會繼承你祖母和姑母們的美貌。”
随後,瑪麗一世走上前來。當她與費爾南多二世四目相對時,房間裡似乎流過一種奇異的能量波動。瑪麗一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情感,緊接着被困惑充斥,似乎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方才在想什麼。
“來,孩子。”費爾南多二世輕聲說,向瑪麗一世伸出手,“讓我好好看看你。”
瑪麗一世走近床頭,莊重地行了一個屈膝禮,然後擡頭直視老國王的眼睛。
費爾南多二世的眼中泛起精光:“好孩子,你為特拉斯塔馬拉王朝帶來了又一頂王冠……”他轉向亞瑟,“珍惜她,我的小亞蒂。”
亞瑟懵懂地點頭,尚且不能理解祖父話語的含義。而瑪麗一世大膽地握住了老國王的手。“不要害怕,陛下。”她用超出年齡的成熟語氣說道,“上帝會與您同在。”
費爾南多二世微笑道:“謝謝你,我的孩子。你的話給了我莫大的安慰與力量。”最後,他轉向淚流滿面的胡安娜:“不要哭,我最愛的女兒。死亡是每個人終将面對的課題,我已作好了最後的準備。胡安娜,别難過,為了我向上帝祈禱吧。”
其他人離開房間後,費爾南多二世閉上眼,他曾經魁梧的身體似乎又縮小了一圈:“我的兒子,你知道弗朗索瓦一世在馬裡尼亞諾戰役中再次征服了米蘭公國吧?”
“當然,這嚴重威脅了父親您在那不勒斯王國的地位。”費爾南多六世的眼中寒芒一閃而逝。
“我過世之後,你就和弗朗索瓦一世和談吧。由法蘭西來掌控意大利北部,西班牙将南方握在手裡就好。”
費爾南多六世驚訝地看着父親,難道彌留之際的他真的不複往日的心氣?遲遲等不到兒子回應的費爾南多二世睜開眼,看見對方不贊同的眼神:“怎麼,你對阿拉貢目前在意大利的領土并不滿足?”
“恐怕馬克西米利安一世和弗朗索瓦一世都不會放棄意大利這片膏腴之地,一旦有機會,他們絕不會介意掠奪阿拉貢在那不勒斯、西西裡和撒丁的王冠。”費爾南多六世斟酌着說道。
“呵呵,我的兒子,看到你這份寸步不讓的心勁,我就放心了。”老國王笑得咳嗽了幾聲,費爾南多六世拿起一旁高腳桌上的溫水想要喂給父親,卻被對方擺擺手拒絕了,“我沒事……不過你初初繼位,正是動蕩之時,為了在意大利暫時穩住法蘭西,先簽份和約也無妨,等時局有所變化再撕毀就是了。”
“就像您曾和路易十二簽訂了瓜分那不勒斯的《格拉納達條約》,最後卻是您得到了完整的那不勒斯王冠。”費爾南多六世挑了挑眉毛。
“是啊……是啊……好啦,我的兒子,你也去休息吧,說了這麼多話,我也累啦……”老國王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房間裡響起了輕微的鼾聲。費爾南多六世微微鞠躬,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