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伊麗莎白·都铎便起身來到貝納德城堡的花園中散步。她幾乎徹夜未眠,卻仍然神采奕奕。她的思緒不斷飄回到昨晚舞會遇見的那個年輕人身上——托馬斯·博林,一個讓她感到飛蛾撲火般無法掙脫的吸引力的男人。即便是曾經面對令她怦然心動的費爾南多六世和查爾斯·布蘭登時,她也未曾有過這種感受。她仿佛航行于汪洋之上,托馬斯·博林是那遠方的塞壬。明知一切與其有關的魅惑卻緻命的傳說,她依然奮不顧身地扯下耳中填塞的棉花,奔着那空靈飄渺的歌聲而去。
“陛下,”侍女的聲音打斷了她紛亂的心緒,“托馬斯·博林爵士求見。”
伊麗莎白·都铎既驚且喜地迅疾轉過身:“快請他先去小客廳坐下稍等,我馬上就來!”
伊麗莎白·都铎匆匆趕到時,正看到托馬斯·博林手捧一本書,坐在壁爐邊的扶手椅上。通紅的火光映出他沉靜的剪影,與昨夜的熱情洋溢活力四射大相徑庭,舉手投足間卻依然自成一派文采風流,看得伊麗莎白·都铎眼前一亮。
“博林先生,”伊麗莎白·都铎歡喜地招呼道,心頭仿佛沁潤了蜜水,“我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
托馬斯·博林立刻放下書,起身牽住伊麗莎白·都铎伸來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陛下,您昨夜說對法蘭西的人文思潮很感興趣,我今天便趕緊帶着一本讓我受益匪淺的書來與您探讨。”
伊麗莎白·都铎瞥了一眼托馬斯·博林的書:“《愚人頌》?你有着獨特的閱讀品味。”
托馬斯·博林微微一笑:“伊拉斯谟的思想給了我很多啟發,尤其是他對人文主義的見解。”
“因為這本書的出版,有不少人憤而指責伊拉斯谟。”伊麗莎白·都铎拿起書随手翻了翻,“你對此又是什麼看法?”
托馬斯·博林聳了聳肩:“那我隻能用書裡的原話奉還了:‘任他們去沉溺于愚笨吧,别去剝奪最能令他們自得其樂的東西——能夠自我愚弄的大權。‘”
伊麗莎白·都铎被逗得噗嗤一笑:“好吧,博林先生,看來你自诩為聰明人了。正好,我喜歡聽聰明人講話,告訴我更多關于法蘭西的事吧。”
接下來的時間裡,托馬斯·博林繪聲繪色地描述着法蘭西宮廷的奢華绮靡,伊麗莎白·都铎如同身臨其境,聽得如癡如醉。直到她的女官前來告知瑪格麗特一世邀請她共進午餐,她才驚覺一整個上午就這麼悄悄溜走了。
“謝謝你的陪伴,博林先生。”伊麗莎白·都铎戀戀不舍地說道,“這是我這些天來最愉快的時光。”
托馬斯·博林向準備離開的伊麗莎白·都铎深深鞠躬:“我的粗淺言辭居然能博陛下一笑,實在是榮幸之至。”
伊麗莎白·都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明天下午我沒有社交安排,或許我們能繼續今天未盡的談話。”
托馬斯·博林的眼中閃爍着喜悅的光澤:“我會期待那一刻的,陛下。”
……
托馬斯·博林回到外交部裡屬于自己的辦公室,剛剛坐下拿起一份文件,便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托馬斯·博林擡高聲音。門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他的舅父,薩裡伯爵托馬斯·霍華德,諾福克公爵托馬斯·霍華德之子。
托馬斯·博林一臉詫異。自己這位舅父和沒有爵位的小貴族博林一家一向不太親近,今日怎麼主動找上門來了?但不等他招呼問候。薩裡伯爵已經關上門,快步走到他的辦公桌前。
“你今天上午不在部裡,”薩裡伯爵開門見山道,“你去哪了?”
托馬斯·博林猶豫了一刹那,還是承認道:“我拜訪了蘇格蘭王太後下榻的貝納德城堡。”
“昨晚的舞會上我就看到你與蘇格蘭王太後相處甚歡。”薩裡伯爵直奔主題,“今早你就登門求見,她還留你坐了一個上午,看來是對你有别樣的興趣。”
托馬斯·博林謹慎地點頭:“蘇格蘭王太後對伊拉斯谟的人文主義思想很感興趣,也很想見識一番法蘭西的宮廷,我們有着共同的話題。”
薩裡伯爵冷笑一聲:“别裝傻了,我親愛的外甥,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蘇格蘭王太後可不是普通的貴夫人,她是英格蘭公主,蘇格蘭女王之母,一國的攝政王。如果你能赢得她的芳心,對我們兩個家族來說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飛躍。”
托馬斯·博林沉默片刻,然後直視舅父的眼睛:“您是在建議我追求王太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