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内,氣氛凝重。瑪格麗特一世立于窗前,費爾南多六世坐在長桌一側,大法官托馬斯·沃爾西和幾位樞密院成員分列兩旁。當伊麗莎白·都铎走進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到了她身上。
“你們特地把我叫來,是有什麼緊急事件要處理嗎?”伊麗莎白·都铎問道,注意到在場衆人異常嚴肅的表情。
“是的,伊麗莎白。”瑪格麗特一世轉身面對她,聲音平緩但透着不容置疑的權威,“我們需要談談你和小托馬斯·博林爵士的事情。”
伊麗莎白·都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靜無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姐姐。小博林爵士隻是我的朋友,他對人文主義的見解對我很有幫助。”
“伊麗莎白,”瑪格麗特一世的聲音略顯鋒銳,“整個倫敦都在談論你們。小博林爵士對你的下榻住處三天兩頭的造訪已經成為附近居民的日常奇觀。”
伊麗莎白·都铎感到一陣羞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湧上了頭顱:“如果我想與一位見多識廣的紳士交談,這有什麼不妥?難道你要限制我訪問英格蘭期間的人身自由?”
“問題不在于交談,而在于對象與方式。”費爾南多六世溫和但嚴肅地說道,在英格蘭的樞密院會議上,他其實一向很少發言,“你是英格蘭的公主,蘇格蘭的攝政王太後,一舉一動都代表着英格蘭王室和蘇格蘭女王的尊嚴。”
伊麗莎白·都铎感到被逼入了角落:“所以這算什麼?一場審判嗎?因為我與一個聰明伶俐的年輕人交談幾次,就要受到嚴重的指控?”
“沒人在指控你,伊麗莎白。”瑪格麗特一世走近妹妹,“但你必須明白,你與小博林爵士的親密關系已經引起了上至貴族下至平民的廣泛議論。”
“荒謬!我從未……我和小博林爵士從未……”
“重點不是真相如何,伊麗莎白。”瑪格麗特一世平靜地繼續道,“而是這些流言蜚語的政治影響。蘇格蘭駐英大使又不是耳聾眼瞎,恐怕早已将消息傳回了國内,現在蘇格蘭樞密院已經派人來質詢你的攝政權問題。如果你被坐實與小博林爵士有染,按照詹姆斯四世的王室遺囑,你将失去攝政王的地位,并被剝奪對瑪麗女王的監護權。”
伊麗莎白·都铎感到頭暈目眩。失去攝政王之位意味着蘇格蘭議會将會選出新的攝政者,而她在蘇格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好時光将一去不複返;失去對女兒的監護權意味着她将不得不将瑪麗一世送回蘇格蘭國内,交由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新任攝政者監護。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簡直無法想象,也許未來她的孫輩成為英格蘭與蘇格蘭的共主的宏大前景會在一夕之間全局崩盤。
“我決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她堅定地說,“我會立即澄清這些謠言。”
“光靠澄清是不夠的。”費爾南多六世說道,“謠言止于智者,但民衆往往更願意相信那些聳人聽聞的故事。”
瑪格麗特一世遞給伊麗莎白·都铎一份文件:“這是我草拟好的協議。你需要在這上面簽字,正式承諾在瑪麗女王親政前不會改嫁。這樣,無論将來再有任何傳言,你的攝政權與監護權都将得到保障。”
伊麗莎白·都铎接過文件,快速浏覽了一遍。
“這是保護你自己,也是保護瑪麗女王的必要手段。”瑪格麗特一世的語氣不容辯駁,“除非你已經打算抛棄現有的一切,與小博林爵士……”
“不!我沒有這樣的打算。”伊麗莎白·都铎激動地反駁,然後深吸一口氣努力鎮靜使自己下來,“我隻是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拜托了瑪吉,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說到最後,她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
“當然可以。”瑪格麗特一世颔首,“但别拖延太久。蘇格蘭代表團還在等待我們的答複。”
伊麗莎白·都铎猛地轉身離去,心中翻騰着憤怒、屈辱和不安。她知道協議是合理的,但一想到當她在多年的政治婚姻和寡居生活後,終于擦出了真正的愛情火花,卻仍要繼續耐心等待,可她的年歲已經漸長,伊麗莎白·都铎的内心就充滿了焦慮之情。
……
當伊麗莎白·都铎離開後,樞密顧問們也紛紛告辭,留下瑪格麗特一世和費爾南多六世在偌大的議事廳内相對而坐。
最終是費爾南多六世出言打破了逐漸彌漫開來的沉默:“瑪吉,你派出的人調查到那位小托馬斯·博林爵士是個新教徒,但你好像并不在意這件事?”
“無論是天主教徒還是新教徒,隻要他是英格蘭人,都是我們的臣民,不是嗎?”瑪格麗特一世假裝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實話,如果莉茲打定主意等到小瑪麗親政後與托馬斯·博林修成正果,我又還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她呢?”
費爾南多六世愣了一下:“但蘇格蘭王太後與托馬斯·博林的結合可能會使外界懷疑英格蘭與蘇格蘭想要轉向新教……”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瑪格麗特一世聳了聳肩,“坦誠地講,我雖然虔誠地信奉着天主教,但也不是不知道馬丁·路德大力抨擊的教皇克雷芒七世的驕奢淫逸和教會的貪污腐敗。我想費爾南多你也是了解這些的。”
“是……但是我們可以加強王室對教會的控制,以達到淨化的目的,就像我的母親在卡斯蒂利亞所做的那樣。”費爾南多六世辯解道。
“伊莎貝拉女王再三強調國王是耶稣基督在世間的代理人,國王有權對宗教事務進行幹預。這點确實不錯。”瑪格麗特一世沉吟道,“但現在還不是時候,與教皇結盟對抗法蘭西至關重要,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冒險改變宗教政策。”
費爾南多六世張了張嘴,想說他話中的重點并非如此。但看着妻子堅定的眼神,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