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為了逼他相見,做出多少糊塗事。當劍尖沒入胸口時,她方才清醒過來,她眨眨眼睛,對着莽莽蒼天笑了笑說:
“我已經,做得夠好了……”
然後死去,好好地死去了。
楊婉竹忽然覺得陽光好刺眼。
而豐年則覺得陽光毒辣,比這五色鹿還要毒辣,她這一頭紮過去,給楊婉竹直接送了個頭等功,事已至此,豐年也毫無辦法,棄了刀道:“這招可真毒啊。”
打破豐年的升官夢的是柳少司的認罪書,認罪書上竟提筆點名楊婉竹這個實習生,采用的是春秋筆法,明貶暗褒,說這實習生如何如何懷疑于他,實在是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
上頭直接大筆一揮,給楊婉竹升官加爵。
消息傳下來的時候,楊婉竹還在工位上苦思冥想,她也不知道想什麼,總而言之,腦子裡就像是漿糊一樣亂成一團。
而山無名龍晴等人,大難不死,再也沒力氣内卷,一個個倒在一旁休養生息。這是經此一事,龍晴和水不深的關系微妙了許多,她很自然地半倚在青年的肩頭,山無名看着,也是笑歎一聲:“師弟好福氣。”
羅羅則萬分内疚:“都怪我走錯了路!”
山無名沒客氣:“沒錯,就是怪你遊錯了水道,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海妖。要不是有我師弟在,咱們在那潭死水中都得完蛋,我就說我師弟有天賦,水系術法沒有他玩不轉的!”
山無名當時從山頂上一頭栽進水中,隻感覺身體莫名地沉重,怎麼遊都遊不上來,忽地想起這傳音潭的尿性,原本悲傷絕望地以為這輩子就要葬身水底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把他從“墳墓”裡撈出來。
“水不深。”青年笑語。
水不深說水不深,水就真的不深。
山無名一踩腳便站了起來,水不深笑着道:“你是我撈得不知道第多少個了,就知道我山哥不會抛下我們不管的。”
他身後,海妖們排排坐,一個比一個乖巧。
羅羅将軍也想到了水不深的救命之恩,情不自禁道:“我羅羅這狂妄的一輩子就沒有服過誰,我是海妖,玩水,都誰能有海妖擅長呢,又有誰能有龍族公主擅長呢!水仙君就做到了,一潭死水在他手裡和變戲法似的,這就是天賦啊!”
水不深還是第一次聽外人說他有天賦的,腼腆一笑:“哪裡哪裡,隻是恰好水性好而已。”
“師弟,何必妄自菲薄?”山無名搞怪地揉了揉他的頭,“這次師哥給你記一功,回去告訴咱師父,讓他在空桑老兒的面前好好顯擺顯擺。”
“水師哥,你真的很厲害。”龍晴也道,“傳音潭是一片死水,即便是我和父王,也不敢随意靠近。你戰勝了死亡之水,我們才能拖到楊姑娘前來相救。”
在這樣一群給面子的誇誇中,也隻有水不深才能做到心如止水,反而注意到一邊異樣沉默的楊婉竹:“楊姑娘……”
一句楊姑娘一出,楊婉竹便道:“水大哥,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怎麼還這麼客氣的叫我,你叫我竹子就好啦。”
山不名:“竹子妖~~”
“妖你個頭!”
他們正吵着,屋門打開了,豐年頭一次對他們露出這樣“尊敬”的笑,哪怕笑裡露了三分的怯。她掠過障礙物們,走到她最需要靠近的人身邊,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小人守門人豐年,見過楊少司。”
全場安靜。
左手一支筆右手一支筆,嘴裡不忘叼着爛筆頭奮筆疾書的妖司們,第一次因為八卦顧不上工作,他們埋頭苦幹百餘年,一天一張大餅吊着,沒想到今天抛來一張舉世無敵巨無霸大餅——一個普普通通的實習生,也能一夕登頂。
多少是噎着了。
“少、司?”山無名爆笑,“青蛙妹妹你瘋了吧,管竹子妖叫少司?你們緝妖司雖說是後繼無人,但也至于凋落成這個地步?”
看豐年的表情,山無名應該是說出了她的心裡話,她怎麼料得到神殿眼瞎啊,選龍套當官!心裡波濤洶湧,但嘴上依然平靜地說:“這位妖司,我希望你對我們少司大人,有最起碼的尊敬。”
盯着豐年手裡端着的少司玉牌,楊婉竹伸手摸了摸。
居然不是太冰涼,興許是從柳少司的身上剛解下來的,興許一路上豐年沒忍住摸了好幾下——人家管這個叫登仙牌,九嶷神宮諸多學子,幾十載無人問津,都是為了這一塊牌子。
楊婉竹捏住玉牌,挑眉道:“那是不是現在緝妖司上下,皆由我說了算?”
豐年笑道:“那是自然。”
楊婉竹把玉牌子抛起,又落回手中,吹了聲口哨玩味一笑:“本少司宣布,今夜不加班!早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