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竹山莊張燈結彩,大紅燈籠繞着山莊挂了一圈,便是如今的光景,也能門庭若市,三教九流仙門百家齊來賀喜。
千靈鳥在門口收取禮金,天色将晚,他站了一天免不了打起瞌睡,半夢半醒中連溜進去一個人都不知道。
那人背着個小竹筐,擦身而過時,筐蓋子掀開,小手飛快塞給他一張信封。
千靈鳥機械似的收下,回應:“迎客!”
等人走了半天,才踉跄地站起身,狐疑地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怎麼感覺……想跑呢?”
摘雲子已經挑了個隐秘的地坐下去了。
蹭飯就要有蹭飯的自覺,總不能讓蹭飯的坐主桌吧,他可不像祭司大人一樣,功力沒多長,這些年的修煉全長在厚臉皮上了。
摘雲子沒有把小草從筐裡放出來,而是看着什麼好吃的,就往筐裡塞:“這個雞腿不錯,銀耳蓮子羹你也嘗一嘗,啊,這個糕點不比桃花酥差啊——欸?”
摘雲子保持着回頭的姿勢,看着空無一草的竹筐,眼珠子差點随着桃花酥掉在地上。
完了惹禍了,弄丢了三十多年才種出來的小草,祭司大人非殺了他不可。
小草才不想在筐裡等着投喂呢!
她跳到地上,朝着人少的方向爬,想要躲開摘雲子。爬着爬着,就覺得眼前好像黯了下來,她咕哝道:“奇怪,天也沒黑啊。”
一擡頭,一對招搖的狐狸眼笑眯眯地盯着她瞧。
男人俯下身,眼尾勾着靓麗的紅,大紅衣裳上的香粉随着他的動作飄得到處都是,比女子還要妖豔三分,更奇異的是,他衣擺飄蕩之處,竟綻出一朵朵雪白的花來。
紅衣白花,這個搭配實在讓人分不清今日誰是喜還是喪。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脖頸上的挂珠,笑道:“小丫頭,你的珠子還怪好看的。”
感受到男人的危險,小草沒敢吱聲。
想往後退,已經來不及了。
男人輕輕松松地拎起她的後衣領,抓小羊崽子似的抓到半空中,笑嘻嘻道:“仙門百家不是自诩名門正派麼,我倒要看看,他們會不會見死不救。”
另一手扯掉她的挂珠,說道:“有點意思。”
“那是我的東西!”
小草伸手想抓,卻被提起的衣領勒住脖子,憋得小臉通紅。
花滿衣一眼便認出此物是鲛人一族的定海神珠,隻是比他上一次見這個東西,好像多了點什麼——
越想從前他越腦瓜子疼,他被關得太久了,滄海桑田,什麼都變了。
隻是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會挂在一個小丫頭的脖子上,想來她來曆不淺,作為脅迫倚竹山莊的人質最好不過。
花滿衣對着小哭臉吹了聲口哨:“怪就怪你命苦,自己撞上來了。等我帶你回去做客,你可不能這麼哭了喲,我家裡那位,脾氣不大好,你要是亂哭鼻子煩到他的話——”
花滿衣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小草吸吸鼻子:“我不哭了,我聽話,家裡還有八十歲的師父,五十歲半身不遂的師兄要靠我來養活,求求你别殺我。”
花滿衣噎住:“這麼慘啊。”
小草垂淚,點了點頭。
當然要慘了,出門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小丫頭賣弄小聰明,居然想和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賣慘麼?”花滿衣看破了她的小心思,輕笑,“放心,我暫時不會要你的小命,就算一不小心把你殺了,也會幫你把你八十歲的老師父和半身不遂的師兄都殺了為你陪葬的,在陰曹地府,你照顧他們也來得及。”
“……”
“我家那位死了阿姊,瘋得要命,還是不說這些死呀活呀的話了。”男人斂笑,把小草收入袖中,“為了弄清楚一些事,就勞你到我家小坐些時日吧。”
他縱身一躍,轉眼登于月空之上,睥睨着言笑晏晏的衆人。
新娘子最先摔杯,楊天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随着她驚駭的目光轉眼,看到了月光下肅殺的男子。
他該不會是……
花滿衣成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目光鎖在今夜的新嫁娘的身上,唇瓣勾起:“就無須自我介紹了吧,百年不見,胡家姑娘别來無恙?”
胡小眉臉色的表情已然說明一切,她咬牙切齒:“花、滿、衣。”
花滿衣目露愉悅:“還不錯,這麼久沒見,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沒有忘最好,我要你親自到百花谷找我,要一個人來。”
“休想!”
他輕捏住小草的喉嚨,任她在他的掌下做徒勞的掙紮,冷笑着對胡小眉說道:“我隻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月我看不到你的人影,我就殺了她。你若一直不來,我便每半個月殺一個人,直到你來為止!”
他逆光而立,小草的半張臉被黑暗籠了個完全,勉強看清花滿衣綁架的是個小女孩。
摘雲子急得跳腳:“混蛋,你快放了我家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