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無父無母,是母親和你把我撿回了家,我又怎麼會放棄你呢?”水珠在青年的喉結上滾動,他說道,“更何況,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妹妹看待,小眉,我喜歡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成婚,從此我就是你的解藥。”
姬小樓死于成婚的前一日。
“那夜,我的瘾又犯了,”胡小眉垂目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隻好把花滿衣再叫來,他很快就來了,完事後我愈發覺得不對,難道我的一生都要處于他的桎梏之中了麼?”
花滿衣必須死。
她是個想什麼來什麼的人,誣陷的念頭在心底瘋長,沒想到一句輕飄飄的證詞,便真的将他送入牢獄。她興奮、竊喜、狂歡,可是後來她發覺雙修不是她以為的那麼一回事,沒有花滿衣,還會有别的男人。
“我這一生為何要為男人而活呢,我隻想為自己而活,”胡小眉握緊拳頭,慘笑着說道,“我把我的那裡,縫住了,我不知道老天為什麼要讓我們長出那個地方,為什麼要給男人可乘之機?我一狠心把她縫住了,我以為這會是一項酷刑,隻是有些疼而已,這比不上男人帶給我痛的萬分之一!”
男人一直在利用女人登上高位,連男人的出生都是如此,身為女人,她為什麼不能恣意妄為一次?
楊天葉驚愕地說不出一個字,胡小眉接下來的話更是把這個充滿愛意的青年釘在恥辱柱上,她靜靜道:“我對你的喜歡都是裝的。做完這些,我本想就此罷手相安無事下去,可族長大人偏要多管閑事,他發現了我的秘密,我就要捏住他的把柄。”
在場衆人聞言無不駭然,楊天葉看向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相反隻有花滿衣笑得痛快:“原來如此,起初我怨你恨你,現在聽你說出真相,我倒要佩服你了,心狠手辣,隻有别人想不到的沒有你胡小眉做不出的,我偏偏就喜歡你的個性。”
百花坡上擁滿了仙門百家的修者,百花凋零隻在一瞬之間,任誰看了這一幕都會為之動容,可衆人的目光齊聚在胡小眉的身上。
她像是天地間開出的一抹新色,混雜着濃稠的病态,澆築成一副女子的身軀——銅牆鐵壁的身軀。
她拔下虎牙,化作利刃握在手中。
她一個剛剛築基的修者,是不會被仙門之人放在眼裡的,人們嘲笑的面容一個又一個從眼前掠過,她渾身的筋骨仿佛被烈焰燃燒,青色脈絡從薄薄的肌膚下鼓起,肌肉被撐得腫大,嬌美的容顔也變為獸臉。
嗷的一聲,□□分化為千千萬萬的刀陣,大有橫掃天下的氣勢。
“她魔變了!”
花滿衣也愣住了,他看向漩渦中兇猛的黑獸,忽地回想起初遇時的情景。
“小老虎,你來做什麼?”
他衣衫半褪,懶散地倚在門前。
“小老虎”晃了晃小腦袋,聲音堅定:“我來,拜師學藝。”
他笑了笑:“你可知我修得是什麼道?”
“不管什麼道,我隻要變強!”
她當真很有天分,床榻上的溫言軟語食髓知味。
而他的作為,的确過分。他把她像小狗一樣地招待,怎麼開心怎麼刺激怎麼來,除了心目中的一抹白月光之外,他心裡不會再有任何的人。
有一天事後,他撩着她濕漉漉的發說起:“我曾經用情至深,到了死生不怨的地步,如今回頭去看,一切都是過眼煙雲,不足為道。”
小老虎呼哧兩聲:“看着我的眼睛。”
他看着她的眼睛。
也許是從那天起,他的心裡有了她。
猛虎的咆哮将花滿衣從回憶拉到現實中去,他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百年牢獄,也沒逼得他有過魔變的想法,他知道魔變的代價是什麼,眼前的一切令他莫名地心慌。
仙門百家包括倚竹山莊,衆仙家齊心協力,卻奈何不了一個魔變的修者。
花滿衣倉皇地去尋一個人。
他想,他一定有辦法。
回到那間小屋子,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忽地有種不詳的預感,木門吱呀吱呀地開着,往裡灌入初春的風。
“顧青蓮!”
他大叫了一聲,不知該做些什麼好。
顧青蓮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心髒處的疤痕被人用鋒利的東西切開,裡面塞着的棉絮飄了出來,血花一般輕輕落在花滿衣的肩頭。
小草卻不知所蹤。
“花迷,花迷!”
他抱起倒在門口的鲛人,試探着她的鼻息。
“大人……快……快救顧公子。”花迷微微睜開眼,指着那邊的顧青蓮,“楊婉竹……殺了……顧……顧公子。”
萬花谷一片混亂,胡小眉被衆人合力制服,花滿衣被捕,顧青蓮的屍身也被拖回神殿。
衆人不禁疑惑,勝利是否來得太輕易?
永生不死魔頭,真的這麼容易被打敗嗎?
但是顧青蓮的确沒有了鼻息,他安靜地躺在冰棺裡,血水源源不絕地從身體裡滲出,所經之地靈氣大盛,野花都修煉成了精。
摘雲子翻遍了萬花谷都沒有小草的蹤迹,他坐在地上抹眼淚:“祭司大人,我養的草沒了,我養的草沒了啊。”
暮雲重道:“真沒出息,再養一棵不就完了。”
摘雲子氣得跳起來,勇敢地指着自家大人的鼻子:“你怎麼能這麼無情呢,好歹是你從忘川挖出來的小草啊!要不是你讓她參加什麼破婚宴,如何會遇到這樣的慘事!我的小草定是被魔頭吞進肚子裡去啦!”
暮雲重歎息:“魔頭又不是吃素的。”
摘雲子簡直和這個糟老頭子溝通不了,他抱着雙膝繼續埋頭大哭。
“人還沒死呢,你倒哭上墳了,真有意思,”暮雲重眺望着遠山,眸光清淺,“摘雲子,事情變得更有趣了不是麼?花滿衣既不是兇手,那麼兇手又會是誰呢,我實在是想不到。”
摘雲子抽泣道:“祭司大人,姬小樓是你什麼人啊,你這麼關心他?”
“一位故人。”
質本潔,終有一日,應昭雪。
暮雲重忘不了那夜,七星連珠天生異像,雨雪齊落,不知冬夏。小童在步入殿門時還滑了一跤,捂着磕掉一顆門牙的嘴巴也要緊着回禀:
“祭司大人,姬大人他——他死了,玄冥司提上來的卷宗上說,死于魔變,經脈逆行。”
暮雲重自問一生心情寡欲,唯有一知己,時常挂念。
太陽下山了,經曆一場惡戰的萬花谷一片黑黢,暮雲重站起身來,默然地随着落日餘晖的步腳,一襲仙風道骨緩緩地隐入塵埃之中。
一個時辰後——
“祭司大人,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們怎麼還在谷裡面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