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危險而極端的犧牲精神。蝙蝠俠在心裡又給阿迦娜添了一筆。很可能是軍職的本能，或者說為了消解以往的愧疚感，她總試圖在好事面前盡一切力氣。

“冰山會所有幾條暗道可以走，你跟在我後面，等我确認安全以後再進去。”蝙蝠俠遞給她一個通訊器，“聽我的命令行事，禁止随意行動。”

有其他人和她講話，阿迦娜看起來确實比剛才更放松了一些，她把通訊器挂到耳朵上，搞怪地說道：“沒問題，長官！”

蝙蝠車随着她的話音停下，街上空無一人，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冰山會所的招牌，阿迦娜跟着蝙蝠俠下車，她四處望望，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我們到了嗎？”

“再靠近企鵝人會察覺我們的。”蝙蝠俠說，“我們飛過去。”

“飛？”阿迦娜躍躍欲試道，“你要帶我飛嗎？”

這種裝瘋賣傻、插科打诨的脾氣恐怕才是她隐藏在創傷下的真實性格，蝙蝠俠一邊記錄她的行為方式，一邊尖銳地指出她行動時的漏洞：“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坐着一根長棍上飄在哥譚的高空。你應該預料到我絕對會收到一大堆瘋狂的報告。”

“好吧。”她那過于招搖的飛行能力果然被發現了，阿迦娜雙手合十，誠心誠意地向蝙蝠俠道歉，“抱歉啦蝙蝠，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的。你要不要體驗一下女巫的飛行方式？很酷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蝙蝠俠已經甩出抓鈎飛走了。

阿迦娜很快就追了上來，當他們的位置齊平時，蝙蝠俠歪頭看了一眼飛在半空的她。

白頭發，紫眼睛，蝙蝠俠想，和他印象裡的那個阿迦娜完全不一樣，不是嗎？

他記憶中的阿迦娜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蝙蝠俠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們都很年少，他還是布魯斯·韋恩，而非蝙蝠俠。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作為韋恩家族的繼承人，他被上層名流們強制參加一次聚會，那些貪得無厭的人們令他煩惱，等聚會結束以後，他要求阿爾弗雷德帶他在附近走一走，他需要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然後他就看見了阿迦娜·科爾利。

鹹濕的海風拂面吹過，劫匪帶着她站在海灣的盡頭，用刀架住她的脖子。他們周圍站滿了人，警察試圖驅趕看熱鬧的人群，但吸血的媒體和獵奇的市民越聚越緊，吉姆·戈登滿頭大汗，努力說服劫匪放走人質。

戈登失敗了。劫匪拒絕投降，鋒利的刀尖割開了阿迦娜的喉嚨，他将她抛進海中。她死時仍然驚恐地瞪大眼睛，淚水沾滿蒼白的臉。

布魯斯親眼看着她被殺害。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來處，直到他被阿爾弗雷德倉皇地帶回家，看見新聞報道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叫阿迦娜·科爾利。GCPD射殺了劫匪，打撈了阿迦娜的屍體，她的匿名朋友悄悄帶走了她，拒絕接受媒體的采訪，也拒絕透露墓地的所在。

那是布魯斯在哥譚目睹的最後一起案件，此後，他便離開哥譚，前往世界各地，進行嚴酷地學習，為他的蝙蝠俠生涯做鋪墊。

死者無法複生。也不應該複生。但阿迦娜·科爾利的确在十七年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盡管她已模樣大變——曾經的她瘦弱、矮小、有着金色的短發，和一雙棕色的眼睛。如今的她則強壯、高大，白頭發，紫眼睛，還成了強大的女巫。

聽到那家占蔔店的名字時，蝙蝠俠甚至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可停屍房和警局的檔案證明她的确早就死了，他沒有精神錯亂。

如果我能得到一些DNA樣本的話，蝙蝠俠心想，我就能确認她的真實身份，确認她是不是十七年前的那個阿迦娜。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困擾了蝙蝠俠多年的問題。

那一天，當布魯斯站在人群之外時，他曾與綁匪手中的阿迦娜短暫地交彙了視線，他确信當時她笑了一下，眼睛也變亮了。

為什麼她那時候要對自己，或者說，對自己所在的方向微笑呢？她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這麼多年過去，蝙蝠俠早已不依賴直覺，但在他的記憶裡，那個年少的布魯斯仍然确信，當時她肯定想對自己說些什麼。

他以為他永遠不可能再得到答案。

可現在，死者複生，她站在自己眼前，十七年前的那個問題，或許終于能夠迎來落幕。

這也是蝙蝠俠今晚選擇與阿迦娜合作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