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趙棠預測的那樣,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季明夫妻二人被困在了城郊。這樣大的雨堅持回城也隻能是淋個濕透,還要考慮馬車在雨幕中能否行的穩當,最好的辦法便是在城外借宿一晚,待雨勢小些或是雨停後再回城。
季夫人秦若青心中有些不太願意,但這樣的天氣這個決定才是安全的,最後也隻能答應下來。
夫妻倆連帶着車夫三人冒着雨就近找了戶人家投宿。
遇上惡劣天氣常會有人投宿,城郊的人家都見怪不怪,但季明投奔的這戶人家有些不同。
前幾日考慮了趙棠的提議之後他便決定不去城郊那些人多擁擠的地方賞景,而是選擇帶着夫人去那些稍稍偏僻些,人少些的地方尋一些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早上還是晴空萬裡的老天爺在午膳後變了臉色。
遠離俗世的景色是美,但是也确實真的人煙稀少,雇來的車把式駕着馬車走了許久才看見一戶人家,走近一瞧,心都涼了半截。
眼前的矮房甚至比不上茅草屋,說是茅草屋都有些給它貼金,若是有的選車把式甯願去破廟裡對付一晚,但是沒得選,走了這麼久就看見這麼一戶人家,将就一晚也就過去了。
季明從馬車裡探出頭,将手中的油紙傘撐開,籠在秦若青的頭頂,一看眼前的矮房子心都涼了半截。
那是一間低矮破舊的小房子,昏暗潮濕,窗棂半朽,門扉也已經腐朽,門框在風中晃動,卻依舊□□的與門扉相連着,屋頂的瓦片所剩無幾,風一吹便會發出響動。
“夫君…”秦若青擡眼一看,心中猶疑,這房子甚至不如他們今日雇來的馬車。
三人越過院外的籬笆,朝着矮房走去。
雨滴打在泥地上,瓦片上,林木上,遮掩了車把式敲門的聲音。車把式也不敢用勁,生怕這搖搖欲墜風燭殘年的門框在他的手中就此散架。
終于,屋裡的人聽見了季明的喊聲,片刻後有人打開了門。
“老丈,我們是玉京來辭青賞景的,遇上大雨能否借宿一晚?”季明問道,怕雨聲把他的話遮住,不得不扯着嗓子喊。
盡管季明扯着嗓子喊,但顯然眼前的老丈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一旁的車把式看不下去了,沖着那老丈道“老丈,雨太大了,能否讓我們借宿一晚。”聲音比季明紅涼了許多。
這次老丈聽清了,點點頭錯開身子讓三人進去。
屋内的情況要比季明猜測的好上許多,他本來以為會出現屋外下大雨,屋裡下小雨的情形,沒想到比他想的好了許多,不知道老丈是怎麼做到的,屋内看着破敗,但确實不漏雨。
屋内不止老丈一人,還有一位老妪和一位中年男人,季明第一眼便注意到那中年男人的左腳似乎有問題。
老妪顫顫巍巍的起身拖出來三張杌凳,老丈接過杌凳遞給三人。
“多謝老丈。”季明接過杌凳先讓秦若青坐下才接着自己坐下。
屋内唯一取暖的似乎隻有眼前的吊爐。
吊爐内燒着熱湯,外面燃着薪柴,季明看着那明火不免想起了無煙的炭火。
就這麼幹坐着也不合适,季明又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先是同老丈攀談幾句,結果發現老丈的年紀大了,耳朵也不靈光了,說起話來驢頭不對馬嘴的,季明便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中年男人的身上。
“不才姓季,不知老大哥如何稱呼?”季明想當然的以為中年男人也是來借宿的。
“不敢當不敢當,小郎君叫我李勝就行。”中年男人擺擺手。
“李大哥與李老丈—”季明實在是一個有話就直說的人,絲毫不藏着掖着。
“是我老父,”李勝答道,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有些局促,見李老丈扭過頭看這邊又添了一句“年紀大了,耳朵便有些不中用了。”
季明了然的點點頭,盯着那爐火瞅了半天,有些不得其解“李大哥家中并未購置炭黑取暖?”
不是季明不食肉糜,本朝的炭火并非貴族官宦獨有,普通人家裡也用得起,蓋因太祖愛民,将炭價一壓再壓,普通人冬日裡也用得起最便宜的炭黑,不知為何李勝家竟還是用薪柴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