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葉梢梢又因為有些不放心,短暫地支開餘添添,單獨問景則:“跟你父親聊了什麼。”
“沒什麼。”
葉梢梢微微歎息,目光難掩失望地看着眼前這個可能是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人。
“你總是這個樣子,冷冰冰地把所有人隔絕在你的世界之外,哪怕别人再想靠近,也沒有辦法靠近。”
“……”
景則有些迷茫。
是嗎?
那就當做是這樣吧。
反正無所謂,别人怎樣看他無所謂,世界怎樣待他無所謂。
至少他知道愛一個人要死心塌地,愛要說出來。
他也隻要知道這些,好好愛她就好了。
其他不重要。
經過跟餘添添的聊天,這下子葉梢梢終于看出景則他其實并不知道,他的冷漠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拒絕。
“其實我們都不懂,你為什麼把她看得那麼重,你不是會輕易被打動的人,更不是會因為一次拯救就決定以身相許的人。”
景則糾正她:“不是把她看得那麼重,是她在我的世界裡就是那麼重。”
說完,景則微微垂眸和葉梢梢對視,低低道:“你們不懂。”
沒人懂他。
就像當初一樣。
和那個被大家刻意遺忘的稱呼一樣,過去的他并不是現在所有人眼裡完美無缺,高高在上,無人敢招惹的大少爺。
最初的他安靜孤僻,沉默不合群,還意外的天真愚蠢。
那段屬于嵩嵩少爺的事迹,被景家列入為不光彩的禁忌,刻意地藏在過去。
在大少爺景則尚且是景嵩的時候,景家所有人都叫他嵩嵩少爺。
嵩嵩。
頂着兩座山,活在景葉兩家期望中小孩。
優越且與衆不同的樣貌,在那時将自己套在父母期望的殼子裡的景嵩來說,是個催命符。
安靜無害,總是一個人呆在自己的世界裡,加上與衆不同的發色與瞳孔成為那些人霸淩的理由。
你要知道,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是有排異心的。
他是個異類。
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
和那個女人一樣的發色眼眸,本應該是值得高興和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卻因為周圍都是黑發黑眸的小孩,顯得他整個人都格格不入了起來。
小孩不懂老師因他乖巧漂亮,成績優異對他的包容,甚至正是因為老師對他的特殊,讓那些孩子更加排斥他。
小孩喜惡分明,不懂掩飾。
他們會直接地告訴所有人,他們班的景嵩是個跟他們不一樣的雜種。
雜種啊。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惡毒的謾罵,但景嵩始終隻是冷靜地坐着。
他看着男孩張大嘴巴,誇張地向周圍的小孩講解他這個雜種異類,有多可怕多髒。
身為景辰唯一的小孩,他必須優秀完美,必須冷靜理智,必須毫無污點毫無破綻。
他永遠都不可以讓景家蒙羞。
其實景嵩他知道自己是個異類,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
他可以将所有禮儀謹記在心,他可以對着鏡子一次又一次地觀察修改自己的行為舉止。
在一次次努力下,景家請來教導他禮儀和知識的老師,無一不誇獎他聰明機智是個天才。
天才總是與衆不同的,在淘氣天真的年紀,他安靜孤僻,他不會哭,不會笑,不會撒嬌,不會吵鬧。
他永遠是人群中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但是這樣不好嗎?
他以為這樣是好的。
“你們知道嗎?”
那個小男孩門牙缺了一顆,和周圍被小男孩勾起好奇心的小孩們不同,身為當事人的景嵩隻是靜靜地看着小孩那顆缺了的牙齒。
他很安靜。
因為,他禮儀老師和父母教導他,無論何時都要平靜理智。
直到那個男孩說:“聽說是因為景嵩他得了一種怪病,所以他媽媽才不要他了!”
所有和景則相處過的人都會說,他很聰明,将來一定會成為比他父親還要厲害的大人物。
因為,所以。
這兩個關聯詞,他很早很早就懂得是什麼意思。
他一向聰明,所以他自然就想起了在那個富麗堂皇的城堡裡,他曾隔着一層厚重的門,聽到那個女人為他請來的醫生小聲地說着他的病症。
一門之隔,他站在溫暖幽長的走廊裡,面容冷漠平靜地聽着醫生宣告着他的死刑
——情感淡漠疑似患有自閉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