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荷包被她随意丢在船闆上。
“自此一别兩寬,再無瓜葛。”
“……”
心髒仿佛被人用力攥住,疼得他止不住輕顫起來,楚殷捂着胸口,喉結滾動,勉強咽下喉中的腥甜,啞聲道:“那我們曾經……你說你舍不得我,最愛的也是我,如今……都不作數了麼?”
昔日蜜糖,今朝砒霜。
目光觸及那雙猩紅的眼眸,溫稚京有些不自然地轉過身,冷淡道:“一個荒誕的夢罷了,陛下該醒了。”
不。
不該隻是夢的!
楚殷欲追上去,卻聽岸上傳來一道呼喚。
“稚京!”
話音剛落,青年神色驟冷,擡眸間殺意盡顯。
溫稚京聞聲看去,隻見燈火輝煌間,被綁到西街十八巷的婁清澤,此刻一襲青衫立于人海中,正與船上的她遙遙相望。
不再猶豫,溫稚京提起裙擺上了岸。
直到船身再一次傳來晃動,楚殷才回過神,而溫稚京已然走遠。
他站在孤舟上,靜靜看着她與他牽手相伴而去,楚殷再也壓不住體内翻江倒海的血氣,猛地咳出一口血。
……
等回到懷景酒樓,人已經不省人事了。
駱老早已按計劃在閣中等候多時,見曹陸和一名黑衣人背着一個白衣染血青年進來時,還愣了一下。
“這是……?”
曹陸來不及與他細細解釋了,焦急上前,噗通一聲跪下:“求老先生救我家郎君性命!”
駱老看着那張俊美陌生的面容,頓時反應過來:“這是楊郎君?”
曹陸點點頭。
駱老不再廢話,忙吩咐人備水,指揮曹陸将人擡到榻上。
曹陸不敢再耽擱,連忙起身,與護衛一起将楚殷扶到軟榻上。
駱老簡單把了脈,臉色便沉了下來:“他這是毒發了,毒已攻入肺腑,加上心疾複發,若再晚一刻鐘,你就該給你家郎君收屍了。”
曹陸一聽,險些再跪下去。
駱老瞥了眼床上的青年,忍不住罵道:“一天天的真不讓人省心!”
這般說着,手上的動作卻并不遲疑,連忙吩咐人按先前的計劃備好藥材放入浴桶中,又對曹陸吩咐道,“把他放到浴桶裡,一會兒老夫要為他驅毒,在此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
餘光瞥見青年手裡似乎還緊緊攥着什麼,隐約還看到點點猩紅的血迹。
駱老上前,欲掰開他的手,将那東西取出。
隻是青年雖陷入昏迷,手勁卻依舊大得很,那東西被他用力攥着,駱老費了好大的勁兒也沒能掰開他的手,甚至察覺有人要搶走他手裡的東西,又用力攥緊了些。
駱老隻好作罷,沒好氣道:“攥那麼緊,不知道的,還以為搶你的命根子呢!”
驅毒如期進行,屏風後白霧缥缈。
曹陸本想近身伺候着,卻被駱老趕了出來,隻能看着緊閉的房門幹着急。
他看向旁邊的護衛,吩咐道:“命人将懷景酒樓包圍,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房内蓦地傳出一聲痛苦壓抑的低吟。
曹陸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房門前焦急得來回不停地踱步,良久,像是終于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毅然而然地下了樓。
-
溫稚京與婁清澤一道回到了靡阿蕪家,兩人在院門分别。
溫稚京瞧見他手腕上明顯的紅痕,心中内疚得很:“對不起。”
婁清澤笑道:“怎麼突然說對不起?今日是你的生辰,應該高興才對。”
溫稚京擡眸看他,認真道:“謝謝你,清澤。”
婁清澤忍不住紅了耳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嗫嚅道:“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街道兩邊賞花燈的人漸漸散了許多,他擡眼看了一眼月色,柔聲道,“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
“嗯。”
溫稚京剛踏入院門,便被阿昭撲了個滿懷。
稚嫩的小女娃紮着兩個沖天髻,揚起兩個淺淺的酒窩,興高采烈道:“溫姐姐,生辰快樂!”
溫稚京捏了捏阿昭肉乎乎的小臉,笑道:“小阿昭,第一天上學,在私塾可有欺負小夥伴們?”
阿昭哼了一聲,嬌聲嬌氣道:“阿昭可乖了,今日夫子抽我背書,整個學堂就我背出來了!”
溫稚京獎勵般摸了摸她的腦袋:“阿昭真棒!”
阿昭忽然拉着她的手往後院跑去:“溫姐姐快來,你阿兄準備了驚喜!”
小孩子就是藏不住事。
溫稚京忍不住笑道:“什麼驚喜呀?”
“去了就知道了!”
溫稚京被牽着到了後院。
後院中,溫翁玉一襲藏藍長衫立于月色之下,溫稚京的目光不由得被他旁邊的東西吸引。
那龐大的東西被紅綢完完全全蓋住,溫稚京疑惑問:“這是什麼?”
溫翁玉笑道:“掀開看看。”
溫稚京無奈輕笑,上前握住紅綢的一角,用力扯下。
是一個别緻的秋千。
她難以遏制心中的欣喜,輕輕撫上秋千,看像溫翁玉:“阿兄,這是你做的?”
溫翁玉笑着點點頭:“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常常讓阿兄替你推秋千,不幫便揚聲說要去阿娘面前告狀。”
溫稚京面上一窘,臉頰微紅:“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阿兄還記仇呢!”
溫翁玉笑道:“好好好,不打趣你了,這秋千是按照從前那個做的,以後,阿兄天天給你推秋千。”
正說着,不遠處傳來靡阿蕪的聲音。
“來吃長壽面啦!”
一聽到有吃的,阿昭歡喜得跳起來。
“吃面吃面!阿昭也要吃長壽面!”
長壽面,長長久久,幸福安康。
吃過長壽面,生辰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圓滿。
溫稚京今日逛了一天,身子也乏了,哄阿昭去睡覺後,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要寬衣入睡,卻聽夜深人靜下,院外蓦地傳來一道聲音——
“曹陸有急事,求見溫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