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系統是個精分，時而軟萌，時而強硬。其次，當系統表現出強硬的那一面時，他要拿出一套說法把節奏帶跑，哪怕邏輯上有漏洞，先把它繞暈了再說。

系統果然沒吱聲了。

電梯門合上，周圍其他人應該是治安局的正式員工，他們身上的制服筆挺硬朗，相比之下，自己身上寬松的夾克就顯得有些随意了。

但原主衣櫃裡就那幾件，他總不可能穿作戰服，又不是來打架的。

到了12103辦公室門口，代曜擡手正要敲，門鎖掃描他的虹膜，門向旁邊滑開。

進去之後，裡邊大而空蕩，甚至空曠，地面、牆面和天頂的顔色完全統一，泛着冷白的金屬色澤，幾乎看不到接縫線，給人一種光是站在那裡，身上所有秘密就無所遁形的感覺。

和門對角線的位置，有一條半環形的長桌，内環外環的側邊分别放了一隻帶靠背的椅子。内環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但出乎意料的，并不是昨天讓他過來的林溯。

昨天代曜見過林溯，雖然後者蒙着口鼻，離了一段距離，但他露出了頭發，是銀灰色的，眼前這人的頭發卻是棕色，而且看上去比林溯要年長一點。

棕發男人站起來，伸了伸手：“代曜嗎？請坐。”

桌子兩邊的椅子無論大小材質還是形狀都一模一樣，特意設計成這樣，可能是想營造一種主客之間平起平坐的氛圍。但代曜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棕發男人等代曜坐下後，才又坐下，并介紹自己：“我是特勤部機動大隊隊長，我叫沙吉。”

代曜下意識組了個詞，脫口而出：“你好，馬長官……”

嗯？沙吉頓了頓：“我姓沙。”

“哦哦哦，不好意思，沙長官，口誤、口誤。”代曜立即改口。

沙吉和藹一笑：“叫我隊長就可以了，你以後說不定會進機動隊，我們也算提前認識了。就是不知道你對治安局的工作有沒有信心？”

“當然有了，隊長。”代曜從善如流。

他昨天惡補過資料，治安局的特勤部門主管作戰，底下不止一個大隊，機動隊就是其中之一。機動隊底下又有幾個支隊，像沙吉這樣的大隊隊長，之後再往上基本就是副部長部長級别的了。

“那就太好了。”沙吉在空無一物的桌子上敲擊幾下，自天頂投出一列立體多維的全息圖表：

“這是看了你昨天的工作記錄後，我和其他幾個大隊隊長給出的評估結果。你從觀察能力、應變能力、作戰能力，各方面來看，都已經達到了正式治安員的标準，甚至高出平均水平。”

代曜還以為這次過來，會直接面臨失業的困境，這時聽出來沙吉是看好他的意思，但他看着那堆數字圖表，除了被研究的悚然，沒什麼别的感覺了。

穿來之前，他雖然還在念大學，沒什麼工作經驗，但也知道一個工作單位就算再閑，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分析實習生身上。世上沒有那麼多伯樂，不過是看誰能帶來的效益更多而已。而且他昨天确實帶了很大成分的僥幸，但要讓他感謝那抽風的系統，他也謝不出來。

在沒搞清沙吉真實意圖前，代曜選擇和稀泥：“意外、意外，剛好碰上了，哈哈。我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

沙吉：“所以我們決定，免除你治安員考試中的實戰環節。”

免試？保送？代曜反應一會，睜大眼睛：“啊？那我這是……轉正了？”這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沙吉笑笑：“還有筆試，但這個簡單得多。最快後天，我們就能成為同事了。”

那也不錯，相當于少考一門，代曜表示知足。

他看着眼前那堆評估圖表，最底下有一列勾勾叉叉，他一眼看見衆多勾裡面的那個顯眼的叉，叉旁邊又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林溯：“該見習治安員綜合素質有待考察。故駁回免試提議，并持保留意見。”

代曜：“……”多大仇啊。也不知道那林溯到底是多大的官，惹到他之後會不會不好過。

沙吉見他盯着審閱欄看，明顯是看見了那個叉的樣子，連忙把圖表收起來，調出昨天的工作記錄，進度條拉到治安亭将要爆炸的前幾秒：“但有個地方，昨天我和局裡很多同事一起分析，也沒弄明白你是怎麼做到的。”

代曜回神，他就知道放電那裡會被注意到。好在他和系統的對話都是在他腦子裡進行，不會被察覺，但他的行為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被作戰服原原本本錄下來的。

沙吉：“流體燃料洩露之後，在高溫環境内達到一定濃度，會很容易被引爆。這個原理并不複雜，關鍵是需要一個類似導火索的條件，比如火和電，你是用什麼……”

他和顔悅色，帶着有分寸感的探尋，像是完全因為好奇才有此一問。但代曜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壓力，因為這個問題，也因為周圍的環境。

代曜目光放遠，終于知道這間偌大的辦公室，為什麼讓人莫名感到精神緊繃了。

雖然桌子兩邊的椅子别無二緻，但自己這邊的椅子離桌子很遠，而另一邊的椅子卻是堪堪就在桌邊。所以他隻能看見沙吉上半個身子，自己卻是整個人都暴露在對方視線範圍内，從頭到腳。

有時候一些開誠布公是表面上營造出來的，深想下去，才會發現經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