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唐頓了頓，表情遺憾：“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代曜覺得不太合理，又見甘唐立刻轉憂為笑，像故意給人一個驚喜的反轉：“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啦！”

“連控制系統都有備用，逃生系統就更不可能馬虎了。所以嵌甲内部還留有底牌，但是這個嘛……”甘唐将投影關閉，“我留一點懸念，我們之後再聊，今天就到這裡了。”

甘唐留了個懸念，課後代曜借着請教的由頭，跟着她到了126層。祁鳴爍也一起。

“關于逃生系統的最終底牌，這個有一定的保密權限，剛才在課上不方便說。”甘唐在走廊上邊走邊道，不時跟經過的同事打招呼，“你們想知道的話，就想辦法加入機動隊吧。”

問題沒請教到，代曜也不太在意，他真實目的也不在此。昨天晚上他還在思考怎麼摸到126層，今天就逮到了機會。

系統檢測到他接近任務區域，發出一聲提醒。樓層是上來了，不過沒因沒由的，怎麼打開12608室的門呢？

甘唐辦公室在12603，代曜隻得和祁鳴爍先進去。

“你們還有什麼想了解的？”甘唐讓機器人給他們倒了水。

代曜随便提了個問題：“甘唐教官，我對局裡的重型機甲很好奇，我們之後有機會參觀嗎？還是也要加入機動隊後才行？”

“我也想看。”祁鳴爍道。

“這個倒不涉及保密，你們又這麼積極……”甘唐感到欣慰，思考片刻，打了個響指，“這樣，我現在就帶你們去！”

甘唐行動力極強，說辦就辦，帶着他們進入電梯。

那任務今天怕是隻能到這裡了，電梯上升時代曜想，126層人來人往，現在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有了甘唐的權限，電梯上到156層的機甲停靠室。

參觀機甲是代曜臨時找到的一個借口，不過當電梯門向一側劃開，室内天頂幾何形燈管開啟，遠處那一列整齊的機甲進入視線的時候，他還是受到了震撼。

156層的穹頂挑得極高，特地為容納那些重器而設計。

代曜和祁鳴爍不自覺屏住呼吸，像是誤入衆多神明的洞窟或者廟宇。十多米高的重型機甲之下，人類身軀顯得渺小。

然而那些巨型機械也如同真正的神明那般緘口不言，周身合金材質泛着森森的涼意，似乎在苦心孤詣等待一個靈魂的召喚。

“神明”們呈圓弧形陳列，代曜一眼看見那架黑色機甲。

旁邊的機甲或多或少摻雜些别的顔色，隻有這一架從頭到腳都是黑的，但也不是純然全黑，不同部位因材質不同稍有區分，順應流暢的曲線輪廓。

代曜之前吐槽過的“五彩斑斓的黑”，沒想到竟然真實存在，今天還給他見着了。祁鳴爍在他旁邊，也目不轉睛盯着看。

“喔唷，小家夥們，哈喇子收一收，當心待會淌到機甲上了。”甘唐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介紹起來：“眼睛都挺毒啊，那是滄溟M-06。我之前辛斯頓的導師曾在危機時代參與過她的設計。她的材料、性能放到現在都很優越。”

這黑曜石一般的重器誕生于危機時代，代曜沒想到，但祁鳴爍在曆史書上看到過。

危機時代病毒肆虐，嚴重的生存壓力促使人類社會飛速發展，這在部分領域表現得尤為突出，一個是以免疫藥劑為中心的醫療領域，一個是XR技術加持的全球通信網，還有一個就是各種用途的機器，機器不存在感染的問題，在運送物資、擊退感染者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代曜不自覺道：“隻用來對付感染者麼？好像有點……”

“大材小用是吧？”甘唐仰頭和滄溟M-06對視，“那時的重型機甲本來就稀有，她其實比較少被拿出去打喪屍。人變成喪屍之後心智最多三歲，不到萬不得已，用不到這麼宏偉的殺器。重建秩序那幾年，死在她手底下的更多是正常人……盡管如此，真正論起來，她的貢獻或許比有的人類加起來還多呢。”

祁鳴爍露出了然的表情，代曜半懂不懂，他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至少靈魂不是，所以對那段曆史了解得沒有那麼詳細，但也不便發問。

安置機甲們的底座其實離參觀者相當遠，代曜和祁鳴爍看得着但摸不着，忍不住想，什麼樣的人能駕駛它們？

像是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甘唐繼續道：“滄溟對駕駛員的要求很高，覺知力和精神力沒有雙S級，都沒資格摸到她的一根頭發。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天賦，并且足夠刻苦，有生之年還是有希望能獲得她的垂青的。”

“要怎麼知道自己覺知力和精神力的級别？”代曜問。

“之後局裡會安排體檢，醫療中心有專門的測試儀器。”甘唐道，“最早也要到特訓結束了，那時候你們的身體素質和精神素質、天賦和潛能，全給你們查得清清楚楚，跟當街裸奔也沒什麼區别了，但是别怕，能翻看你們資料的人不多。”

聽到這，祁鳴爍一下繃緊了身體，代曜沒注意到，問甘唐滄溟現在的駕駛員是誰。

“是林溯，不過自從他調離機動隊，很多年沒踏足過這裡了，平時督察部的那些破事就夠他忙活的了。不過我有合理理由懷疑，他是因為知道前任駕駛員的事，所以怕死。”甘唐朝滄溟遠遠遞了個飛吻，“冷落你了，可憐的寶貝兒。”

祁鳴爍對治安局的一切都異常感興趣：“前任駕駛員的事是指……？”

甘唐停住，似乎在思考該不該說，她今天已經說的夠多了，良久後還是沒有忍住：“滄溟還有個别名，叫奪命艦。知道為什麼嗎？她先後經曆過四名駕駛員，前三位都殉了職，她也因此進過無數次維修間，可那些挫折反而使她久而彌堅，從沒有出現過任何報廢迹象，也從來沒有人能真正馴服她。”

這樣的前半生幾乎可以說傳奇，代曜看着靜默的滄溟，很難想象出它揮起屠刀的樣子，也很難将它和林溯放在一起，這兩者幾乎不像同處一個時代。

機甲停靠室的地面不知安裝了什麼裝置，走到特定位置，腳下會有帶着亮的光環被激活，像水面蕩出去的一層漣漪，其間隐約有字，祁鳴爍移開腳，看見一串串名字和數字像是活了過來，随後仿若星辰般相連。

“這些都是曆任駕駛員的名字和代号，也是機動隊的前輩，都殉職了。”甘唐道。

聞言，代曜和祁鳴爍連忙擡腳、挪窩，生怕踩到了那些英烈，顯得不尊重。

沒想到他們沒有被挂在牆上供人觀瞻，卻放在腳下地面，好似長眠。

看他們二人手足無措的樣子，甘唐笑了：“沒關系，他們不會介意的。這個設計是後來加上的，

還是前任機動隊大隊長的提議，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警示後來的駕駛員，讓他們每次出發前都能銘記：家人等他們歸來，安全高于一切。”

“郁晚？”祁鳴爍突然念出一個名字。

“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你認識她？”甘唐訝異。

祁鳴爍望向地面，似乎表示他隻是從那裡看到了那個名字。

甘唐繼續對着機甲們如數家珍：“那個是寰埏D-07，你們沙吉教官的專用機甲……”

代曜看得出來，甘唐是個崇尚技術的人，她辦公室的裝潢十分前衛，對這些機甲也富于感情。

參觀完機甲，送他們下樓的時候，甘唐問：“哎，小代，你真的很讨厭林溯啊？”

她跟底下受訓練的學員都沒什麼距離，但又和沙吉那種長輩似的關懷不同，她和大家更像是打成一片的知心朋友。

“也不是讨厭吧，就是……”代曜不知道怎麼說。

他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教官可以嚴格、可以脾氣差到難于親近，甚至很難相處，但不應該刻意去成為所有學員的敵人。

他們本來應該站在同一邊。

但說起來也奇怪，代曜一向主張“河流和河流流歸一處”，不幹涉他人個性，對世界的多樣性也很包容，唯獨看不慣林溯。

一時都說不清誰是誰的克星。

甘唐道：“我明白，林溯這個人嘛，自我又固執，很難不惹人讨厭。不過……”

代曜以為後面接的會是“不過他人還可以”，但甘唐擠眉弄眼道：“不過他不難對付，你要哪天不知道怎麼擠兌他了，可以來找我，我在辛斯頓念書的時候和他是同學，對他的弱點也算了解。”

代曜：“……”他默默把手環拿遠了點，以免有挑撥離間之嫌。

這天後，為了完成那個126層的任務，代曜經常會找些有關機甲的問題問甘唐。

一來二去，他對機甲方面的理論知識了解得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