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們二人來說,三年前一場事變如普通母女鬧矛盾,這坎随着安邦身體變好,王子甯逐漸心軟,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混過去了。
“你是公主,早些年先帝叫你習武我就不大願意,現在看看,成個什麼樣子?”王子甯親自掏手帕給安邦擦了擦汗。
安邦把頭湊過去,笑了一笑,說道:“兒臣知錯了。”
說得不像知錯,像是撒嬌。
這便是慣常的場面才有的反應。
“兒臣聽說趙王上折,報上了死于疆場的将領名字求朝廷恩賜?”安邦直起腰,将劍扔給了一邊的侍衛。
“是啊,母後愁的這頭發都白了。”王子甯似乎抱怨,說出了此行目的,“安邦,你怎麼看這件事?”
“兒臣以為,不好直接做。”安邦聳了聳肩,攙着王子甯往殿内走,“陛下未必肯,藩王本就權大,再有朝廷派兵遣将,那在陛下眼裡便是有人想造他的反。”
王子甯聞言停住了腳步,遲疑道:“那……”
“不過母後也不用慌。”安邦道,“這事情大可以放在朝堂上去吵,總有折中辦法。”
安邦與王子甯談論朝政,由耳目傳進了永清帝安慶雲的耳朵裡。
安慶雲這個皇位坐不安心,他既沒根基,又沒正統,實在是怕極了别人謀權篡位,太後垂簾聽政讓他如驚弓之鳥,安邦公主日益展現的政治才能使他驚疑不定,加上周邊藩王環伺,這皇帝做得實在是窩囊。
王子甯與安邦公主三年前反目,現在又如此親密,落在安慶雲眼裡就是太後别有用心。
安慶雲實在不是個玩政治的料,他從小唯唯諾諾,那點野心早就在拿到皇位的時候燒得一幹二淨,滿心滿眼就剩危機四伏的惶恐,以至于糊住了腦子,抽不出空思考别的。
此刻他在宮裡團團轉,一心想着怎麼排除異己,保住自己的位置。
其他事情自然不在一個被惶恐追着跑的人的考慮範圍内。
夜幕馬上降下來,一輪紅圓就綴在遠處的殿尖上,隻有邊緣站在那裡,搖搖欲墜,晃來晃去叫人心裡發慌。
另一邊一輪銀白的圓升起來,渡着光,與那輪紅圓分庭抗禮,同争一片天。
安慶雲負手望着那輪圓月,卻隻能低下頭來。
他向來身不由己,連做了皇帝都要被太後制約到不能動彈,可他也想為自己争一争。
安慶雲來回踱步,又想起來寡母。
他幼年喪父,偌大的陳王府空空落落,他母親帶着他寄居娘家,那些表兄強勢,母親總是叫他隐忍。
現在他登上了皇位,寡母還是在娘家。
難言沉悶抑郁。
天沉了下去,圓月自西升起,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