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夜,朝見雪閉上眼前玉惟在打坐,悠悠轉醒時玉惟已經在外面練劍。
雖然無語,但朝見雪接受了玉惟這幅完美主義性格,不像他能不吃苦就不吃苦,玉惟好像有受虐傾向,把自己往極端處折騰。
他趴在窗台向上支起窗子,天色陰測測,雨倒是停了,院中海棠落了一地,濕爛的軟紅。
玉惟的劍風橫掃,庭中濕葉紛飛,無數海棠花瓣循着他的劍飛舞旋轉,掠過他淩厲的眉眼,上下飄動的衣袍與高高紮起的馬尾發。
靈光在他周身滾滾湧動,映得他仙姿綽約,舞劍中萬物潇潇盡歸一人。
好一副美不勝收的晨起練劍景。
朝見雪被随風打來的花瓣遮住視線,這才回過神,慢吞吞打了一個哈欠,開始更衣洗漱。
走到堂屋,案上居然已經放好了早點,熱茶還是用靈力保溫的,朝見雪喝了一口,一下子就辨别出是玉惟的靈力。
他們原來已經熟悉到這種地步,能靠殘存的靈力辨認的出是對方的氣息。
到了時間,昨天說好要同去的應流徴卻沒有出現,兩人隻好先行一步去見了應夫人,由應夫人親自帶他們去落花谷。
這種大戶人家,出門都是馬車,一衆莊内弟子随行。
應夫人和善與他們道:“我隻能送你們到荷花仙境,至于能不能登上一葉舟,還要靠你們自己。”
朝見雪點點頭:“這樣就足夠,多謝應夫人。”
路途遙遠,馬車上有禦風的法術機關,出了夢蝶莊,便一下子騰雲而起,轉眼間,茫茫的青山綠水就全都能盡收眼底了。
應夫人與他們同坐一輛車,望着下方粼粼波光的水脈,講了些閑話。
“說來也是奇怪,這幾百年間,玉氏未有消息傳出,若不是荷花仙境依然按時出現,還以為玉氏一族離開了東原。”
朝見雪想到玉氏連掌門的書信都沒有回,這玉氏真成玄真界隐士了。
應夫人忽然想到了什麼,怅惘道:“實不相瞞,玉氏曾經還與我應家有過婚約,那時蔔過卦象,算出将來的玉氏長公子與應氏有緣,便早早地送來信物,隻是給了當時的家主繼承人弦歌留存,想要與未來應氏家主的孩子結緣,沒想到……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聽她這樣一說,朝見雪對當年之事實在好奇,問:“聽聞當年夢蝶莊出事,是有什麼前因後果?”
“你們是小輩,不知道也正常。”
應夫人隻做了簡單說明,原來當年應弦歌不滿族中給她訂下的婚約,隻留下一封書信便離開了夢蝶莊,再回來時,便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首,甚至殺了她的妖族還循迹趕來了夢蝶莊,要将他們滅族。
如此一說,電光石火中,朝見雪想起一件玄真界紀事中簡略提起的往事,越想越是相像。
說是一大族女子與妖族私奔,結果那妖妖性難馴,入了魔,反手殺害了自己的愛人,入魔至深到要殘害女子全族的性命。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伏魔關中的大魔蠢蠢欲動,分出魔氣前來搗亂,并汲取了那妖的魔氣,差一點就突破了伏魔關。
當時幾位真君都趕去誅殺妖魔,栖山一路追趕魔氣,在伏魔關關口一劍殺了那妖,釘死了亂溢的魔氣,這才有後來他自請守伏魔關一事。
而人族與妖族的徹底決裂,也是因為這件事。
莫非,夢蝶莊,就是這件事的發生地?
應家不願意讓自己的家事在史書中留下痕迹,于是隐去了紀事中的姓名,他們這些小輩自然不知道。
他與玉惟對視一眼,後者目光中與他如出一轍的恍然讓他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馬車行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遠近聞名的落花谷。
桃夭遍山,粉嫩得像仙境。
背陰處,茂密的樹林中,他們跟着應夫人走了好長一段,先是聽見了氣勢恢宏的流水聲,峰回路轉間,果然看眼前一樹湍急的瀑布,如銀河九天之水。
應夫人指向其中道:“穿過這瀑布,便是荷花仙境。”
一行人就此别過,應夫人能親自來送到入口已經很是仁義,朝見雪感激一拱手。
應夫人看着他,目光中似還有未竟的話語,但最終開口,隻是說了聲“保重”。
兩人穿躍過瀑布水,如今朝見雪已經有本事讓自己滴水不沾,依然幹幹淨淨的清爽。
瀑布後面,正是道勉強可通過一人的罅隙,隐約可以看見另一頭的光亮。
朝見雪在前,玉惟在後,兩人剛要穿擠過這道口子,突然一個人慌裡慌張地就從瀑布中闖了進來,渾身濕了個透,淋成落湯雞。
竟是先前不見身影的應流徴。
他說:“快走快走!我阿娘不讓我出來,我是偷偷跟出來的。”
玉惟皺眉:“這是我與師兄的事,與應三公子無關。”